Write to the End

時間是凌晨三點半。

田柾國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遲疑了幾秒後才邁開步伐進入。

面對一片漆黑他完全沒感到慌張，冷靜地按著直覺前行，不是什麼難題，這間房他太過熟悉了。

待觸摸到柔軟的床墊時，嘴角便不自覺地得意揚起。

他累到能馬上沾枕就睡，一心只望趕快上床，忽略了室內沒有平時規律的呼息聲，奇異的安靜。

「你偷偷摸摸的在幹嘛。」

腳還未跨上，田柾國就被傳來的聲音嚇得停下所有動作，彷彿受怕的貓一樣呆住。

「睡、睡覺阿....」

「.........睡覺為什麼來這。」

下秒，床邊的夜燈被按開，鵝黃色的暖光灑在兩人臉上，他對上了床上那人的視線。

「哥，你還沒睡喔。」田柾國笑得尷尬。

「你又給我熬夜到這麼晚，都不顧一下身體。」金碩珍臉上滿是無奈，語氣卻更多心疼，「別傻傻站著，躺過來吧。」

就算室內有暖氣，夜半時分還這樣晃來晃去也是會讓人感冒的。金碩珍掀起一邊被子，要田柾國上床。後者馬上拋開膽怯，很快地鑽到被裡，一臉感動的將金碩珍緊緊抱住，撒嬌地珍哥珍哥喊著。

「不累嗎，玩到現在。」他輕輕摸著田柾國的後髮，那裡總有股好聞的淡香。

「很舒壓嘛。」田柾國順手關上夜燈，隨後在金碩珍的臉頰留下一吻，「哥，晚安。」

「晚安。」金碩珍同樣在他臉頰回親。

宛如滿足的幼孩，田柾國靠著金碩珍的手臂，安穩的闔眼。

分明很累了，只想趕快呼呼大睡，田柾國卻忽然覺得心裡莫名煩悶，渾身不對勁。他左思右想，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錯，許久，他終於意識到，問題在旁邊的金碩珍。

「哥你失眠？」

他記得十二點那時金碩珍就說要睡了，還到自己房間要他別玩太晚。他沒看清金碩珍當下的表情，現在想來，那似乎帶著乞求關心的試探。

不止如此，方才進房前，田柾國清楚聽見了一聲嘆息，是金碩珍的。

「沒有阿，只是，睡不著。」

田柾國一時語塞，對金碩珍的倔強無可奈何。他不敢想這三個小時間金碩珍究竟是如何度過的，這個人在煩惱什麼？是什麼讓他如此痛苦？而錯失第一時間分攤金碩珍的心情也使田柾國無比懊悔，他們是最親近的人，他卻輕易地放過金碩珍求救的訊號。

「怎麼了嗎。」他猜，金碩珍不會說。

「也沒什麼事。」

猜中了。

田柾國沒特別失望，但他完全不想睡了，決定這晚要好好看著金碩珍。

原本躺在一旁的人開始動起來，張手環住他的腰，雙腿交纏下身，頭埋在頸窩間嗅取著彼此肌膚相織的溫度。金碩珍雖然不說，卻展現了全身的脆弱給他看。

心臟好像被什麼給壓碎，田柾國疼到以為自己哭了。如果連他都這麼痛，那金碩珍呢。

他想起距今快一年的事。

金碩珍飼養已久的愛犬過世了，儘管心裡早有準備，然而一成為現實金碩珍還是難過到一蹶不振。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畢竟這個人是連生病都會忍耐繼續工作的金碩珍。

可是每個夜晚，金碩珍都窩在他懷裡，沉默的失眠。

有好幾度，田柾國都以為金碩珍在嚎啕大哭，男人的臉上卻沒任何淚痕。

「我的家人離開了。」他記得，那個晚上金碩珍只說了這句。

他們分享過很多種淚水。

舞台上與歌迷融為一體的感動淚水，挨著病痛咬牙練習的淚水，得到一位流下的激動淚水，喜悅難過、成功失敗各式各樣的心情，他們彼此都能理解。

縱使金碩珍袒露了傷痛給田柾國看，卻也是田柾國第一次無法有共感，更不知道該從何安慰他深愛的這個人。

他感覺金碩珍離自己好遠好遠，他填補不起金碩珍內心缺失的珍貴一角，這份回憶太重太深，與他又太無關。那時田柾國所能做的，僅是無言的讓金碩珍依靠。

如今，還不到一年，他又一次見到金碩珍的脆弱，他不想再留有任何遺憾。

漫漫長夜，響在耳畔的是彼此的心跳聲，田柾國睜眼細聽，不禁開始猜起金碩珍低落的原因。

在舞台上失誤了？不對，那雖然令人懊惱，也不至於失眠。看到網路惡評？拜託、他們早過了為了不重要的人生氣的時候。他又調皮惹怒金碩珍？可是他們最近的相處一直很愉快，甚至稱得上是幸福。

那麼，到底怎麼了－－田柾國頓時好自責，忍不住更緊地擁住總把煩惱藏在最深最底的金碩珍。

「我珍愛的人又要離開我了。」

若不是黑夜太靜謐，田柾國差點就錯過這句低沉細小的耳語。

腦中憶起前陣子金碩珍無心地提過家人的身體狀況，後來也曾面色凝重地和家人討論要事。田柾國沒有特別注意，畢竟生活中總有過多讓人分心的事，而金碩珍也不是需要人擔心的個性。

他總算是懂了。

「柾國阿......」

「嗯，哥。」

懷裡的人往上移動身子，將額頭輕貼在他的臉頰，鼻尖輕蹭著他下顎的弧線。田柾國知道這是屬於金碩珍細膩又不著痕跡的依賴。

「柾國阿......」金碩珍小聲問，「......我可以哭嗎？」

他卻比金碩珍先流下了淚。

為什麼連哭泣都要獲取他人的允許呢，田柾國止不住淚滴滾落，金碩珍卑微的請求著實讓他疼到心坎，比任何惡意的言論都還心傷。

「可以嗎，柾國......」金碩珍用細弱的語氣問，「哭的話是不是很沒用？」

「我的傻珍哥......」他忍住嗚咽，佯裝惡狠地說，「誰敢取笑哥我絕不會放過他。」

「呵呵，就你孩子氣。」

聽見金碩珍的輕笑，田柾國這才放心不少。

逗樂哥哥是他在團體裡最拿手的事，能在此刻派上用場實在是件功德。況且，這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莫過於金碩珍的笑容了，田柾國無論如何都想守護。

他滿足地深吸了一口氣，忽地感覺胸口一陣涼，像濕冷的風吹進身體，刺透了他的心。田柾國還來不及理解，清晰的哭泣聲便傳遍了他所有感官。

他的金碩珍終究是哭了，如同丟失寶物的孩子般悲傷的痛哭。

田柾國不會說別哭這種無用的話，比起安慰，他更希望金碩珍能安心的在面前放縱自己，不管是喜怒或哀樂，他全盤接收。

「我還是、還是不習慣，有人離開的這件事......」

「嗯。」

「雖然有全世界阿米愛我，你們六個也都很乖，但有時候我、我還是好孤單......」

「嗯...」

儘管獲得全球性的榮耀，孤單仍是他們最難解的問題。

就算是號稱萬能的田柾國，也不過是個會寂寞的平凡人，金碩珍當然也是。

他輕柔地撫摸金碩珍額前的瀏海，每一下都含著無盡的憐愛。田柾國想，這些話金碩珍不可能再說第二遍了，甚至明天會選擇性遺忘，還要自己不准提。如此溫文堅強卻又怯弱的金碩珍，始終是田柾國心口裡最軟最弱的一部份，在這個人面前，他總是顯得笨拙。

田柾國轉過身，雙唇輕吻著金碩珍柔軟的眉眼，又鹹又燙的淚滑入嘴裡，他果然還是捨不得見他哭。他又繼續往下，吻著他的鼻尖，金碩珍輕輕一推，像在害羞。田柾國趁此握住了他的手，抓到嘴邊廝磨輕咬。

「哥，我在這裡。」

七年間，真真假假的言詞他們早聽過太多，心虛的慰問金碩珍也不需要。

什麼黎明前的夜最暗、又什麼雨後的天空最晴朗，田柾國覺得這些鼓勵都不及在黑夜裡守著你、甘願陪你淋雨的真心，那才是最打動人的。

他與金碩珍正是如此，與其追求火熱的瞬間，他們更渴望細水長流的相知相伴。

「我一直在。」田柾國偎近金碩珍耳邊，堅定地許下長如一輩子的誓言，「金碩珍，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不會。」

疲累的話，盡管停下來哭吧，我們可以在黑夜裡細數星星、等待雨後的彩虹。休息夠了，再繼續向前走，無所謂的。

也不記得後來是誰先睡著了，他們頭靠著彼此，十指交纏，兩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乾涸的淚痕，嘴角卻是愉悅的翹起，彷彿正一起作著甜蜜的好夢。

＃

這是一篇很難的文，我試著不放太多揣測在碩珍的情緒上

我只知道，他現在不好

或許我也想把自己當成田柾國

傳達對金碩珍無力的疼惜與渴望長久的陪伴，多不容易啊...

昨晚FESTA的吃放讓我深深的想念你

你的存在實在太重要了

只是，我卻也發覺自己無法見你難過的樣子...(我好自私QQ

可是可是，金碩珍

偶爾任性也是可以的，發發脾氣也無所謂的

請你一定要愛你自己，要珍惜你自己，我相信你會的～<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