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目進行得很順利。」

「嗯。」

「原本就談得差不多了,來首爾是為了討論其他細節。」

「嗯。」

「之後靠視訊會議就可以了。」

「嗯。」

「這代表.........

 

實在莫名其妙。金碩珍交換了幾次腳的重心,明顯不太耐煩。原以為上次與田柾國談開過去的事後,雙方都該有避不見面的認知才對。沒想到這傢伙冷不妨地又找上來,講了些根本與他無關的工作內容。

 

「你直接說重點好不好。」金碩珍盡量保持客氣的問。

 

不再有排滿的主管會議,難得悠閒的田柾國今天穿上水藍色的POLO衫,下身是舒適的淺色卡其褲。瀏海輕微抓高,露出一半的額頭,整個人清清爽爽像個大學生似的。這服裝讓金碩珍略感新鮮,和田柾國交往的期間裡,都不曾見過對方這樣穿。

 

他同時也感到有點陌生。果然,再親密的人,終會因時間流逝而沖淡曾經的熟悉。

 

「我隨時要回去了。」

 

微駝的背一下挺直,不滿而下垂的嘴都不禁愣的張開。金碩珍才想起田柾國該回的家不屬於這。為什麼要向自己報告?是以什麼身份報告?他希望自己說些什麼?自己又能以哪種身份回答?交錯的疑問一個個湧出。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對不起。」田柾國說。

 

是表情太難看的關係吧,田柾國的道歉使金碩珍偽裝的自尊心一絲都不剩了。

 

『無法回應你的感情,我也很難過。』——這種看似懷著同理心的立場,其實才是對還愛著對方的人最殘忍的說詞。乾乾脆脆的回句『我不愛你』也好過『對不起』三個字。

 

「以後就不要再見了。」金碩珍說。

 

 

金碩珍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假裝輕鬆地轉身離開,同時讚賞自己沒有因留戀而回頭看田柾國一眼。離別對他已然是稀鬆平常的小事,想想真有些悲慘。

 

從同事的閒聊中得知田柾國是搭晚班高鐵回釜山,深怕被託付接送,下班時間一到金碩珍便一溜煙的走了。還為自己訂了平時捨不得去的高級海鮮餐廳,用龍蝦配白酒狠狠慰勞自己一頓。

 

他妄想能吃得醉醺醺的,最好一覺醒來就將田柾國忘得一乾二淨。卻不想,腦袋是暈了,思緒偏偏清醒異常。時不時望一眼手錶,倒數田柾國離開的分秒。

 

走上大街,隨便蹲在一處角落。著魔似的,金碩珍從公事包拿出手機,按下一串不存於聯絡人上的號碼,盯了幾秒後撥出。

也許永遠不會通,也許接起來是別的陌生人,然而此時此刻,金碩珍就是想對號碼的主人撒嬌。

 

.........。』

『我迷路了。』

.........。』

『找不到家......我不知道自己在哪......

 

電話雖通了,卻無人答話。

竟然連一個能說話的對象都沒有,他頓時絕望到淚流了都不甘願擦。

 

『傳你的定位地址過來。』沉默已久的另一端終於有人回應。

 

『現在!聽見了嗎?——金碩珍!』

 

 

金碩珍早已搬離親戚的房子,獨自租了無格局的小套房生活。空間不大不小,除了床跟小圓桌外擺不了太多家具。裝飾得簡單,站門口就能看個大概。

 

如果知道田柾國有一天會踏進自己家門,金碩珍絕不可能把鄭號錫送的生日禮物大方擺在床頭。他指的當然不是男友抱枕,而是推薦給單身男士的熱賣第一商品。

 

田柾國扶他坐上床時,忍不住就笑出了聲。

 

「白擔心了呢,看來哥過得一點都不寂寞。」

「嗯?我也很意外,那還挺舒服的。」

 

但在看到田柾國望向床頭的視線後,金碩珍馬上理解他們談的是不同東西。他慌慌張張的想解釋,抬眼瞥見牆上的時鐘,赫然嚇了大跳。

 

「田柾國!你的高鐵趕不上了!」

「沒關係,已經改成明天中午的班次。」

......所以你還是要回去。」

「當然要回去,得上班呢。」

 

田柾國看起來累到懶得去猜金碩珍話中藏的深意,靠在床邊,整個人昏昏欲睡。這讓徹底沒了醉意的金碩珍突感滿滿的內疚。

 

「洗漱一下,上床睡吧。我打地鋪就好。」

 

趁田柾國去浴室,金碩珍推推移移的終於挪出一個空間,鋪上地毯、再墊幾條厚被子,勉強弄了個像樣的被窩。但換他從浴室出來後,卻見田柾國窩在那裡頭,正準備入睡。

 

「幹嘛,床讓你睡啊。」

「我無所謂。」拍了拍枕心,田柾國躺了上去。「地板擺不下抱枕,怕哥睡不習慣。」

 

突然其來的體貼使金碩珍一下手足無措。他不可能坦蕩的自己睡床、更不可能讓因為自己而累個半死的田柾國打地鋪。

 

「不然......一起睡床好了。」

 

 

白天才說過再也不見這種話,現在卻睡在同張床上,怎麼想都不太對勁。心虛般的把抱枕擱在兩人之間,金碩珍將臉深埋進抱枕彎曲的手臂裡,假裝自己是隻鴕鳥。

 

拜託田柾國快睡著吧。他偷偷在內心祈禱,一面瞇起半隻眼偷看。完了,田柾國不但沒睡,甚至滿臉笑意的盯著自己。

 

「太擠了吧?我看我還是下去......

「不擠。只是好奇明明旁邊有真的人,哥為什麼老抓著假的?」

......田柾國。」一頭埋回抱枕裡,金碩珍小聲的嘟嚷。「你不要說這種話。我、我會當真。」

 

從田柾國現身帶他回家那刻,金碩珍便不要臉地開始渴求更多。他的確很卑鄙,仗勢著田柾國的包容,任性妄為。但他同樣深知,這些不過是溫柔的殘影。若今天不是末日,也是末日前的最後一晚。

 

臉下的抱枕倏地被抽開,取代的是人類真實的體溫。田柾國只穿了件合身的無袖內衣,充滿肌肉的肩膀上有著自己慣用的沐浴香味。金碩珍一點一點地填進了抱枕原先的空位,像犯錯的小孩,害怕地將自己捲曲成一團。

 

這時後背突然遭人輕輕拍打,一下又一下、彷彿有節奏一般,動作輕且柔。不知不覺間,金碩珍就鬆開了僵硬的四肢,安心的將臉頰貼近眼前的胸膛。

 

「小國。」

「嗯...?」

「至少今晚,為我把婚戒摘下來吧。」

 

連他自己都聽出了聲音裡的顫抖。如此悲慘的感情勒索想必田柾國無法拒絕。

再怎麼樣沒尊嚴,也是最後一次了。

 

床頭傳來一清脆地撞擊聲響,那是田柾國放下戒子的聲音。

 

金碩珍再一次意識到,他真的好愛好愛田柾國。可現在,又好恨好恨他。恨他的溫柔體貼、恨他的無情灑脫。田柾國就像童話故事裡風靡人世的王子,而自己是他在前往所愛之人的路上留下的一抹遺憾。

 

既然是遺憾,就只適合放在未來回頭懷念用。

所以金碩珍現在能做的,就是讓田柾國此生都對今晚難以忘懷直至再別那日。

 

 

剛撿到的時候,小珍還是一隻灰溜溜又沒有活力的流浪狗。

 

冬季的最後一場大雨來得又快又急,雖有好心人幫無家可歸的小珍搭了紙箱屋,卻不敵大雨被沖得稀爛。金碩珍路過看了一眼,也沒多想就回家了。

 

可剛到家,內心又惴惴不安,總放不下心那隻可憐的狗。

 

後來還是抱小珍去看獸醫。獸醫檢查了一陣子,推估小珍是隻約七、八歲的成老年狗,輕微白內障,牙口不太好,估計很難被領養。金碩珍聽了非常不服氣,他不認同『年紀大等於失去市場價值』這種說法。

 

「小珍,你不再孤單了。跟我回家吧,我會好好愛你。」

 

於是他將狗領走,取名小珍。

 

小珍其實有一頭漂亮的白毛,活蹦亂跳,總睜著水晶晶的大眼等著主人帶牠出去散步。金碩珍幫牠穿上胸背帶,無奈又好笑地摸了摸小珍的頭。手心被舔了兩下,感覺刺刺癢癢的。

 

「走了,出門。」

 

一人一狗來到戶外。

抬眼,春日的暖陽正朝氣勃勃的到來。

 

 

金碩珍的遺憾到此篇結束了!

謝謝一路看過來的大家~

接下來會從田柾國的角度來寫後續

提醒,還是一路虐到尾

但絕對是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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