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空氣吐了一口氣,腦裡還找不到能回應金碩珍的說詞。

這哥不知道從哪聽說田柾國要回來了,不對,金碩珍一直默默在關注田柾國他是心知肚明的。

 

好奇嗎?想打聽什麼呢?--這樣掌握著情報而高姿態的自己,似乎太過惡劣了,但閔玧其實在討厭金碩珍的裝模作樣。

 

「你的情報有點慢,柾國前幾天已經到韓國了。」閔玧其說。

 

他拉開金碩珍對面的椅子坐下,既然金碩珍不回他話,那他也沒興致繼續說下去。開啟話題的人卻不願意為低沉的氣氛負責,金碩珍逃回沙發椅,縮在毛毯中,握起早已冷卻的檸檬茶。

 

閔玧其毫不留情的追了過去。

 

金碩珍的倔強總是用錯地方,他自己也是,他們都清楚堅持到最後的不是贏家,只是更不懦弱罷了。和金碩珍計較輸贏對閔玧其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可這哥瞞了兩年什麼也沒說,他內心的確有些受傷。

 

「柾國有約我吃飯,他問你願不願意來,我說你不會去。」

「你......你為什麼擅自替我回答。」

「那哥去嗎?」

 

喜歡或討厭一個人分明是種明確的情緒,從金碩珍的表情他卻讀不出來。兩年間,金碩珍表現得太正常了,閔玧其都差點忘了田柾國當時痛苦到每天哀求自己要見金碩珍的樣子--這讓他完全無法想像金碩珍在內心壓抑了多重的感情。

 

看著金碩珍又陷入沉默,閔玧其還是於心不忍。

 

「我有解釋你的身體狀況不能出門,柾國也理解了。」他抽走金碩珍手裡的馬克杯,重新替對方泡了一杯熱飲。「你隨時都有機會見他--直到你準備好。」

......玧其,謝謝你。」

 

這個男人雖然彆扭,該直率時還是挺可愛的,也難怪自己這麼放不下他。閔玧其忍不住給自己一個不爭氣的笑容。

 

「真的感謝我,就把雞湯喝完,趕快養好病吧。」

 

 

 

閔玧其選了一間位在精華地段的日式餐廳。餐廳的外觀簡單,卻有著日式的低調華麗,內部是大面積的木質裝潢,幾個小區間還布置著玩偶添趣。

 

餐廳主賣健康的蒸煮料理,透過木鍋蒸熟的肉片和野菜嚐起來自然鮮甜,炸物和漬品也頗有不輸當地的風味。田柾國非常喜歡浸了菜汁甜味的肉,若不是閔玧其阻止,他都想再續一鍋吃。

 

「看來英國的飲食很糟糕阿......」閔玧其同情的把自己手裡的那份肉讓給田柾國。「瞧你,像餓了好多天一樣。」

「不是啦,哥,這家餐廳真的很好吃嘛。」

閔玧其瞄了他一眼。「很高興你喜歡。」

「哥,你也多吃一點。」田柾國不好意思的推回閔玧其給他的那份料理。

「沒關係,看你吃我就飽了。」

「阿,你說話怎麼跟珍哥.........」話語止住,他不再說了,連胃口也頓時全失似的放下竹筷。

「不必覺得羞恥,人之常情。」

 

閔玧其的安慰全然沒起任何作用。

他們之間不提金碩珍反而才是怪事,至少田柾國對這點還算有意識,像金碩珍那樣閃閃躲躲只會讓旁人更加尷尬。

 

「我也該放下了,都兩年了。」田柾國垂眸望著竹筷上的雕紋,毫無意識地去摳弄上方的圖案。

「你能想開的話也好。」閔玧其說。

 

按著眼睛,田柾國露出苦笑。他本來就沒冀望閔玧其會給他鼓勵,但總會忍不住猜測這話背後是否多少來自金碩珍的授意。

 

「我無法幫你什麼,更不會插手管你們的事。」閔玧其低了幾分嗓音,神情冷淡地看著田柾國,「但,若讓我知道當時是你辜負碩珍,不必等別人,我會先揍你一頓。懂嗎?」

 

離開餐廳時外頭還不少人在排隊,他們背離人潮,選擇走安靜的小巷。田柾國的心思早已不知道飛去哪,總慢閔玧其一腳步。而閔玧其看似在帶路,其實也只是漫無目的地走,他心裡有股放不下的焦躁感--該有人改變這一切。

 

「珍哥好嗎。」身後的小傢伙輕聲問了句話。

「嗯,快解禁了,身體狀況也好很多。」閔玧其停頓了片刻,又說,「如果你問的是過去兩年,我覺得......他不好。」

 

地鐵站入口就在眼前了,他們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繼續談話。閔玧其轉過身,決定豁出去做最後一件事,就像他當年推進金碩珍走向田柾國一樣。

 

「你知道珍哥家的密碼是什麼嗎--你們分手的那一天--兩年來從沒換過。」閔玧其嘲諷的翹起嘴角,「沒見過這麼自虐的人吧。」

 

金碩珍的人生在那一天停擺了,閔玧其想,或許連他的心都是。

 

 

眼角還垂著淚,眉頭緊皺的男人在哭吵了一陣子後終於累的睡過去,田柾賢一面嘆氣一面為弟弟蓋上薄被。

 

家裡簡直就像剛經歷過一場戰爭。

 

三天前的晚上,田柾國瘋了似的將才整理好的衣物塞回行李箱,嘴裡不斷地說著他必須回韓國、他要去找金碩珍之類的話。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田柾賢只能先架住失去理智的弟弟,搬出各種道理勸他冷靜後,偷偷的把田柾國的護照反鎖在自己房間。

 

田柾國喘吁吁的坐在地板,胡亂撥著自己的頭髮,他有太多理解不了的事要找金碩珍理論。從金碩珍發完訊息後,縱使用盡各種方式他都聯絡不上對方,像被完全封鎖一樣。

 

「先喝點水。」田柾賢遞過一杯涼水,坐到旁邊,看著田柾國一口喝乾。「出什麼事了。」

 

對著滿臉擔心自己的哥哥,田柾國動著唇卻說不出一個字,他愣愣地發著呆,剛眨眼,一顆顆的淚滴無聲掉下,落在了他的掌心。

 

 

『總有一天,時間跟距離會消磨我們的愛,我們對彼此會開始沒有耐心、互相厭煩,與其走向那難堪的結局,現在就分手吧。也許你在英國能找到更好的人。 祝福你 --珍。』

 

 

近兩個禮拜禁足的日子終於結束了,他用力地將略帶潮溼的空氣吸入鼻腔,邊感受耳邊傳來呼嘯而過的車流,低頭滑手機的人潮從身旁穿過,金碩珍站在人行道中央,不禁為了瞬息萬變的生命而感嘆。

 

生病前,他並不怎麼在意健康,總覺得得過且過便好,反正也沒有特別需掛心的事物,況且餐廳的營運狀況也很順利,甚至只要平穩保持賺一輩子都不是問題。不知道何時開始,他開始淡忘最初的熱情,寧願當個平庸之輩,獨善其身。

 

但,當他真的獨自被關在家,才明白人果然需要愛。有個人陪自己說話聊天、被人理解,是多麼重要的事,餐廳也多虧哥哥幫忙打理才能正常運作,朋友、家人給予的溫暖漸漸讓金碩珍找回最初的自己,及曾經不在乎因而丟失的那珍貴的靈魂。

 

或許,他該試著鼓起勇氣面對過去那場錯。

 

還沒到營業時間,餐廳外頭已有人駐足等候,那人身穿全黑,頭上的漁夫帽遮住他半張臉。

他看起來不像來用餐的客人,行跡詭異,還企圖開啟緊鎖的大門。金碩珍從後觀察了一陣子,將手機緊握藏於身後,預備出事時要馬上報警。

 

「那個,先生,我們晚上五點後才營業喔。」他小心翼翼的開口。

 

男人卻杵在門前動也不動,僵持幾刻才側過身,稍微抬起帽沿。金碩珍看到了對方的雙眼。

 

「是我,哥。」男人摘下軟帽。「田柾國。」

 

 

好想念金碩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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