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來覆去,夜不成眠,金碩珍索性抓下擱在床頭的手機,叫出時鐘。一格格走過的秒針在黑暗中顯得特別刺眼。他平時不這麼糟蹋眼睛的,甚至也少有失眠的情況。為了良好睡眠,就寢前兩小時金碩珍便會將手機調到勿擾模式,在床上做些簡單的拉筋運動、發呆似的冥想,接著入睡。

 

『老人般的生活』——他從年輕時就被這麼取笑。

 

終於,當時針與分針一同指向12,金碩珍闔上眼,喃喃了幾句,隨後將手機放回。

 

——生日快樂,三十五歲的金碩珍。

 

 

到了某個歲數後,就不太在乎生日這回事。年輕時還會搞搞通宵夜唱、斤斤計較誰沒有發來祝賀;而現在,只想安安靜靜找個老友喝酒,到點後各自回家。比起自嘲年紀大了,感受更多的是身心上時不時冒出的脆弱。

 

脆弱並不等同於寂寞,金碩珍總是這樣強調。一個人生活久了難免感覺空虛,但委屈湊合而在一起更是對人生的慢性自殺,他很享受目前的獨居生活。

 

同期入社的鄭號錫聽見金碩珍的詭辯只是笑了笑,說,「我準備好你的生日禮物了,等著吧。」

 

啊,生日禮物!

金碩珍從床上跳起來,想起回家時簽收的包裹,有半個身體大小,嫌佔位的他踢到餐桌下方後就完全忘了這件事。反正睡不著,不如就起床看看吧。

 

想起鄭號錫一臉高深莫測,笑容裡甚至有些捉弄的味道在。但怎麼說也有五年的同事情誼基礎,平時的相處也挺契合的,不至於送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金碩珍心無雜念地割破黏住紙箱的膠帶,打開,愣了好幾秒。裡頭裝著一附男人的半身手臂,仔細一瞧才看出是仿真商品。

 

「竟然送男友抱枕......」瞬間不知道該哭該笑。

 

他拿上手摸,觸感確實蠻好的,軟硬適中,莫名起了安心。這下完全落入鄭號錫的圈套了。金碩珍揚起無奈的笑,腦中浮現對方得意的臉龐。打算回房時,他才注意到角落還放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盒子,盒上是卡通女性的插圖。拆開一看,不只臉,他整個身子都臊得發紅。

 

這個鄭號錫,實、實在太超過了!

 

 

「哥,昨晚睡得好嗎?」

.........。」

「用了沒,我送你的、那個。」絲毫不在乎金碩珍的沉默,鄭號錫自顧自地說下去:「那個現在很紅,好多男生都買來用,口碑挺好,尤其單身的人特別需要。」他又湊近金碩珍染紅的耳邊,細聲問,「......怎麼樣,是不是爽死了?」

「閉嘴啦,大清早的,別胡亂說話。」

 

金碩珍總算忍不住了,一手推開鄭號錫狡猾的笑臉。他知道對方是好心的,可問到那麼細節,一般人哪好意思分享心得,何況他也沒用。

 

「抱枕還不錯。」

「哎,哥知道我不是指抱枕。」

 

金碩珍瞪向他,直接轉回電腦螢幕前做事。

 

「哥,我這不是關心你嘛。」鄭號錫低了低嗓音,臉也正色不少。「單身太久就算了,也不見你對誰有興趣過......

「明白明白。」金碩珍打住對方的話,「上班吧。」

 

那樣的人生真的過得開心嗎?——鄭號錫望著金碩珍寬闊的背影,搖了搖頭。

 

 

沒什麼不開心的。每當金碩珍回想自己的人生,一路都是快樂幸福的經歷,平順到找不到可以挑剔的地方。又因如此,他自認為悲傷的回憶在旁人眼中只顯得渺小可笑。

 

當時他國小六年級。養的狗在舉家從果川搬到首爾時趁亂跑走了。逃跑的說法是母親告訴他的,年幼的他接受了,甚至認為母親說狗的天性適合在野外生存的言論有幾分道理。到了高中,金碩珍已屆擁有自我思想的階段。他想,那隻狗年紀大了,腿還有老毛病,怎麼可能逃得動呢?

 

之後他又養了幾種寵物,彷彿是為了補償逃跑的老狗,疼的愛的悉心照顧。可生命總是那樣脆弱,金碩珍眼睜睜看著小動物一個個死亡,卻始終找不到像樣的藉口去合理錯殺這些生命不過是無心之舉。

 

他一直試著做些什麼以挽回心中的遺憾。直到很久以後,金碩珍才從那些離去的人、事、物中領悟,也許他根本不適合與任何人產生情感關係。

 

就算『開心』是建立在心如止水下的自我欺騙,對金碩珍來說也不是壞事。

 

 

鄭號錫不知道的是,金碩珍其實談過一場轟烈的戀愛,對象甚至比自己小許多。

 

那年金碩珍二十五歲,放著碩士文憑不管,硬是到咖啡店打著零工度日,每天準時搭同班公車上班。久了,自然也注意到總是同坐一班車的青年。

 

青年眉清目秀,耳裡塞著藍芽耳機,雙手捧書閱讀。書本經常是漫畫,特殊時期也會出現英文或國語之類的教材。偶爾坐在青年旁邊,金碩珍都會忍不住偷看幾眼漫畫內容。有一天,他終於從書本側頁看見青年瀟灑自戀的筆跡,寫著『田柾國』三個大字。

 

是他的名字吧。金碩珍想,那種霸道的青春感還蠻適合這傢伙的。

 

他們當了很久的無語車伴,直到那年冷到不像話的冬天來臨。楞是穿了厚大衣依然擋不掉彷彿凝固的冷空氣,金碩珍一落座便將自己縮成一團,心裡邊抱怨公車竟然沒開暖氣。

 

他整頓好思緒後才看了眼田柾國,詫異著這傢伙只穿件棉外套就敢出門。不冷嗎?金碩珍當然沒問出口,只更仔細的打量對方。田柾國的手完全藏在袖口內,臉也毫無血色,雙腳緊併。

 

金碩珍歪頭嘆了口氣。先退下大衣,再將大衣下的防風外套脫放至田柾國懷中。

 

「你穿著。」他說。又伸手探進大衣內袋,抓出兩個暖包塞到對方手裡。「趕緊熱一熱手。」

 

田柾國轉頭驚訝的看他,眼睛不知道是冷的或怎樣紅成一片,先是搓了搓手中的暖包,接著乖巧地穿上金碩珍的防風外套。

 

......你的衣服好香。」這是田柾國給他的第一句話。

「噢,大概是咖啡店的味道。」金碩珍指向站牌附近的一家店。「我在那裡打工。」

 

站起身準備下車,他突然又回頭。

 

「如果你打算還我外套,可以去店裡找.........金碩珍,就是我。」

 

#

 

這會是一個有點長,又一點虐的故事

故事很久以前就開始進行了,但突然得知碩珍寫的Tonight背後緣由

........內心有點複雜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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