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e to the End

說起來，田柾國大概是在忌妒閔玧其吧。

他們還互不認識前，閔玧其早就與金碩珍相識，甚至，他們的世界看起來只有他們彼此，任何人都介入不了。如果不是金碩珍主動向他搭話，他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加入他們之間。

他和金碩珍交往後，仍會隱隱介意閔玧其的存在，雖說是不必要的，可金碩珍待閔玧其那種淡然自在的態度終究與其他人不同。儘管得到金碩珍的愛，田柾國還是不安，相較自己，閔玧其又顯得尤其從容自在，似乎只有自己幼稚地在警戒對方。

後來，金碩珍提出分手，他痛得死去活來的當下，唯一想傾訴的對象卻是閔玧其。這個男人神奇的有讓人變坦率、能輕易展露自己喜怒哀樂的魔力。田柾國相信閔玧其能理解他的悲痛，因為閔玧其也是離開不了金碩珍的那類人。

「珍哥什麼也沒向我說，談都沒談過你的事。」就算得知他們分手，閔玧其仍冷靜的不像話。「所以你對我的訴苦，我也不會轉達給珍哥。你明白吧？」

田柾國恨他的冷靜、恨他的視若無睹。他罵自己太笨，竟然向敵人求助，也許閔玧其早等這一刻很久，也許他一直在等他們分開。分手的沉痛與對閔玧其的妒恨之火簡直快吞沒田柾國整個人，原來他所相信的都只是假象。

「柾國，把那些不敢說的、說不出口的事，都告訴我吧，我在這。」

不對，或許就是閔玧其的冷靜，他們才能放心地掏出自己的所有，不負責任的將整個世界的悲痛丟給這個男人。最後，田柾國對著電話哭了整晚，閔玧其一句安慰都沒說，卻也沒斷過通話。

這就是閔玧其的溫柔，寧靜且有力。

＊

「廚房還沒開，喝果汁可以嗎。」

「都可以，水也好。」

金碩珍拿了兩只玻璃杯，從冰箱取出蘋果汁倒入其中。他忍不住想，如果杯子是個無底洞，永遠填不滿就好了。前男友望來的視線有種背快被燒出洞來的炙熱感，他實在不想回頭。

「是玧其哥帶我來餐廳的，我覺得很好吃，之後又自己來過一次，結果遇到碩鐘哥。」田柾國接過玻璃杯，邊仔細解釋他出現的原因。「碩鐘哥說，哥都會提早來開店，所以我就......」

閔玧其就算了，連自己的親哥哥都瞞著他這件事，這讓金碩珍忍不住嘆口氣。

「等我一下，我去戴口罩，怕感冒還沒完全痊癒......」

「沒關係的，哥。」田柾國瞬間拉住金碩珍，急忙阻止他，「不要戴。」

田柾國的行為只差沒直說他就是想看金碩珍的臉，而了然田柾國心思的金碩珍也不可能戳破。

「你......你已經找到工作了嗎。」金碩珍低下頭，隨口找個問題掩蓋他的尷尬。

「嗯，我在附近的遊戲軟體公司做設計。」

那句附近也不知是有心還無意，彷彿田柾國在預告他們隨時會巧遇，金碩珍因此又加深了幾許不安。

「哥，你的餐廳很棒。」田柾國的視線自始不曾移開金碩珍。他必須壓下內心多少瘋狂才能克制自己不過去把低頭垂眉的男人拉入懷中，他等了兩年才見到他，要是金碩珍又嚇到躲起來，就太不值得了。

「我也常在想，幸好我還有這裡。」金碩珍細聲說道，「就算丟失其他，至少還有一個真正屬於我的地方。」

方才在門口時，金碩珍便已發現那個人是田柾國。他怎麼可能認不出他，男人站立的姿態，身體線條、服裝打扮，無一處不是田柾國的風格。人是很難改變喜好的，就像他的餐廳同樣充滿他自己的風格一樣，只有明白他的人才懂這是他畢生的心血。

「哥......我回來，就再也不會離開了。」田柾國悄悄移動著指頭，想趁機握住金碩珍，「我們有沒有機會......」

「沒有。」他毫不留情的起身，收拾掉玻璃杯，顯然不願讓田柾國繼續留著。「不是你的問題，柾國......是我、我沒辦法......」

金碩珍再也說不下去了。

＊

聽見那句話時，他還沒對田柾國愛到覆水難收的地步，於是金碩珍隨意地將那話擱在心田裡某個不起眼的角落，然而隨著他一天天更加依戀對方，話語便成為種苗般日益長大。

他一直假裝不在乎，直到那句話又一次從田柾國口中親自說出來。金碩珍開始害怕地猜想，會不會有一天田柾國也會用無比冷漠的口吻敷衍自己、找各種理由搪塞自己對他的思念，自己又因被冷落而變得歇斯底里、疑神疑鬼，兩人鬧得不歡而散。

那樣的結局太痛心了，他寧願當下就一刀斬斷，也不忍見到他們的愛情慢慢死亡。

「玧其，還在上班嗎......。」

「嗯。」電話那端的人停了會，無奈的問：「怎麼了。」

「我一個人在家好無聊......」

「去顧你的餐廳阿。」

「我、我休假。」金碩珍不敢說田柾國時不時就到他餐廳用餐的事，他的精神簡直快崩潰了。

「我晚點有空。」閔玧其說，嘴裡還含糊幾句聽不清的抱怨。「不過，哥，我不可能事事以你為重，而且你我都清楚，這些並不是你想要的。」

金碩珍以為自己聽到閔玧其的直言會惱羞成怒，卻沒有，他只是沉默地閉口，等對方說下去。

「和柾國見面了吧？覺得自己徒勞地躲了兩年？想挽回卻只想等對方主動？以為吞忍苦痛的自己最辛苦，卻不知道旁人也很難受？如果哥一直抱著自私的想法只會讓人想疏遠你而已.......」

閔玧其一連串的口不擇言後，他們各自靜默了一段時間，彷彿在無聲地叫量彼此的耐性與底線。

「也許你有理，玧其。」金碩珍狀似心平氣和的開口，語氣卻有著忽視不了的冷意。「但我永遠不會接受你日後為了說過這些話的道歉。」

他先掛了電話，倒上床，無聲地張嘴抽氣，雙手覆上眼以壓抑快溢出的淚。

一股委屈湧上心頭，不是因為別人對他的誤解，而是恨軟弱無用的自己。若兩年前他將所有聽聞痛快說出來，他們都一定比現在好過。

所有的錯都指向緊抓著過去不放的自己。

金碩珍哭醒時已經深夜了，閔玧其沒來，也沒有任何聯絡。他心灰意冷的離家，卻又不知道上哪好，一個人傻愣愣地站在馬路口看著紅路燈轉換。

沒有月亮，黑色的夜空中僅飄著淡薄的灰雲，霧濛濛的視線裡夾雜著來自大樓與車流的燈光，金碩珍瞇上眼，反射性地遮住刺眼的亮光。

抬眼，又到了綠燈，對向路口的行人開始前行，唯有他獨自站著，彷彿被整個夜晚的孤寂緊隨，完全沒人看他一眼。淚水不聽話的掉下，風吹著他滿臉冰涼，渾身瑟瑟發抖。他悲傷地想，這個世界不再有人願意愛他了吧。

從後覆上了一件毛呢大衣，金碩珍落入了某個人的懷抱，那個人的雙手不輸自己冰涼，想必也是個吹了許久夜風的傻子。

＊

田柾國遞過慌忙跑去買的熱咖啡和小餅乾到金碩珍手中，同時一臉膽怯的看著他。

「哥不想見到我的話，我會離開......」

「坐下吧，不是都買兩杯了。」金碩珍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是玧其哥給我地址的......」

「嗯，我差不多猜到了。」

他們坐在公園的長凳，依靠一盞淡黃的路燈享用點心。整晚沒吃，金碩珍確實餓了，也不管身邊是他最近避而不及的人，一口咖啡一口餅乾吃得歡快。

「閔玧其那傢伙又找我吵架了。」金碩珍說。

一旁的人默不作聲的點點頭，像已聽聞此事。

身上的毛呢大衣聞得到田柾國慣用的香水味，金碩珍知道他平時很少穿這麼厚重的外套，明顯是為了怕冷的自己才特地帶來的。

「你還是這麼細心。」

田柾國低頭，放下手中握的咖啡，失笑說道：「再細心也挽回不了什麼。」

「.........柾國阿。」金碩珍難受的嘆了幾聲氣。「對不起，都是我......」

「哥沒必要道歉，你沒做錯什麼，何況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要讓你道歉的理由。」

即使再怎麼愛金碩珍，對方終究是提出分手了，如今再追究原因實在毫無意義。

田柾國不是沒意識到金碩珍在躲他，隨著自己去餐廳的次數增多，金碩珍出現的頻率越低，甚至本該由他自己開店也寧願找其他員工頂替，那時田柾國才終於有了該到此為止的領悟。

沒想到今晚閔玧其卻突然連絡他，甩下一個地址跟充滿厭煩語氣的埋怨：「那壞脾氣的哥就交給你處理了。」

田柾國不確定這是不是個好機會，前往金碩珍家的心情堪比當初上首爾的不安及懼怕，他同時也準備了許多能向金碩珍示好的行為與言語，期待能在某個瞬間打動對方。他在大門口徘徊許久，遲遲沒有勇氣上前，直到再也忍不了繼續放任那孤單身影哭得滿臉是淚。

「柾國，釜山......你曾經在釜山有個很重要的人吧，到你上首爾後你們才疏離的。」

「欸？」

「是我的關係嗎。」

「不是、哥，你在說什麼......」

田柾國吃驚地望著一臉鎮定、雙手握著咖啡取暖的金碩珍，腦袋還有點轉不過來。

「你還和那個人說過，怕把他留在釜山會被別人搶走這樣的話吧。」金碩珍繼續說，「跟你去英國前對我說的話一樣。」

「......等等、哥，所以你才.........」

「對不起，我無意間知道這些事卻從沒告訴過你。」

金碩珍以為田柾國會急著想解釋，澄清這些事並非他想的如此，沒想到對方由開始的驚訝逐漸轉冷，甚至避開自己的目光，直視著黑暗深處。

他自己也比想像中平靜，也許是藏在心底太久，一吐而快的感覺反倒不錯。

「那個人之於我，就像玧其哥對你一樣，當所有人不支持我來首爾時，唯獨他義無反顧的鼓勵我追求夢想。我承認，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他。」

「結果我破壞了你們.....」

「我不會說那是破壞。」田柾國深吸了一口氣。「認識哥後我才了解喜歡與依賴是不同的，看起來雖然相似，但只有當事人能理解其中的感情差異。哥以前不是也不懂我幹嘛吃玧其哥的醋？」

「玧其他不一樣.......」金碩珍面露難色。

「對，不一樣，所以哥更不能怪我吃醋。」

他們都不想再牽扯閔玧其進來，雙雙沉默不語。金碩珍仰望著夜空，大口吸著夜晚的空氣，直到感覺整個肺部膨脹才暖暖吐出。他的心已坦然不少。

「但，沒錯......我後續處理的態度的確很差勁，以為丟著不管一切就會結束，結果拖拖拉拉的，給大家造成傷害......」

他不敢問金碩珍究竟知道多久，只想著過去那麼多的日子裡，自己的言行或多或少都在無意間傷到對方的心。他的感情是不是看著很虛假？

田柾國終於理解金碩珍提出分手的原因，也明白對方對復合的掙扎。金碩珍考量的沒錯，他掩藏了前一次對遠距離感情的糟糕處置，自以為浪漫的話不過是重複了當年的不堪。他根本沒立場讓金碩珍相信短暫的分別對他們不是威脅。

所有的所有，他知道的太遲了。

「阿、月亮......。」

隨著金碩珍的叫嘆，田柾國抬頭仰望，天空中不知道何時出現月亮的殘影，於雲霧間若影若現，淡白的光暈抹亮了夜空，寧靜溫柔。

「柾國阿，」金碩珍轉頭對著他的側臉。「這次，我們就好好的分手吧。」

＃＃

一直到尾聲，我才開始有點喜歡這個故事

對文中的金碩珍、田柾國和閔玧其也有更多的想像

之後會補充前後文，算是給我愛的果珍一個交代XD

感到很辛苦，想放棄的時候

謝謝你們做出了一起走下去的選擇

成為了ARMY的B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