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e to the End

他走進客廳時，被毛毯包覆、屈膝窩在沙發中的金碩珍連看也沒看他。金碩珍手裡捧著馬克杯，杯裡飄出的白色煙霧模糊了他整張臉，只見他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喝著。

「既然在家也不幫我開門......」閔玧其邊抱怨邊將兩手的購物袋放到流理桌上，並一樣樣拿出來整理。他回頭看了一下絲毫未動的金碩珍，問：「哥你在喝什麼？」

「熱檸檬茶，聽說治感冒很有效果。」

「但哥你得的可不是普通感冒，而是流感。有用嗎？」

「有安慰心理的作用。」

金碩珍已經一周沒出門了，醫生要求他最好在家自我隔離，待流感症狀減緩才可恢復正常生活。得知這消息的閔玧其便自願替金碩珍採買生活用品，三天兩頭就到他家一趟。

忌諱感情用事的閔玧其終於還是對金碩珍用情到放不下的地步。他們是知己，擁有透徹了解彼此的靈魂，閔玧其自認這是一份高貴的感情，因此不想用任何已知的名詞定義跟金碩珍的關係。

「你幫我買了什麼。」擱下馬克杯，披著毛毯的金碩珍緩緩步行到離閔玧其一公尺的後方，歪頭看著對方把一袋蘋果塞到冰箱。「蘋果先幫我切一切泡鹽水。」

「好啦。」於是他又拿了出來，沒點不耐煩。「我待會兒會燉雞湯再走，哥要記得喝。」

金碩珍拉出餐桌椅坐下，一臉倦容的看著閔玧其在自己的廚房忙來忙去，他不禁想，患難中的真情實在好可貴，等痊癒了一定要好好報答這位好友。

「累的話就到房間睡吧，哥。」

「還好，只是太無聊了。」金碩珍緊抱著毛毯，「整個禮拜就只是吃飯、睡覺，人都快悶壞了。」

「病人沒資格抱怨太多喔。」

「不然玧其，你陪我聊聊天吧。」他假裝思索了一下，「像是，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柾國要回國這件事？」

＊

田柾國的親哥哥－－田柾賢對繪畫極有天賦，高中後就被送到英國讀書，而田柾國似乎也習得此才，一瞬間從運動好手轉成讓人驚豔的繪圖天才。他所製的圖都表現出接近專業水準的程度，自大三到畢業，他交出了許多帶有個人風格的圖畫與影片，田柾賢看了，便拼命說服他到英國進修。

那時田柾國還在與金碩珍交往，壓根沒想過分開兩字，於是敷衍了這個提議。可後來換成整個田家來談，逼得田柾國不得不特地回釜山一趟。

他和金碩珍商量過這事，說自己沒有要出國的打算，金碩珍卻要他先冷靜，話別講得太滿。

「那不如，哥你跟我一起回釜山吧。」田柾國從後環抱住金碩珍，深情地親吻他的脖頸，「順便見見我的家人。」

「少把我當擋箭牌。」

「才不是呢，我只是希望你在我身邊......」

田柾國企圖在家人面前展現自己的決心給金碩珍看，證明他對此事有自主權。但田柾國終究是想少了，金碩珍怎麼可能反駁立場一致的田家人，何況田家從未反對過他跟田柾國交往，光是這點便足夠讓他對田家歉疚。

不過金碩珍最後還是隨著田柾國回釜山，自己所愛之人的故鄉與成長背景總特別吸引人。他們坐上高鐵，望著窗外的風景從都市的繁華到鄉間的純樸，一晃一晃之間，兩個人便靠著頭睡著了。

到釜山時剛過中午，他們去領了事先租好的車，金碩珍才拿到車鑰匙，田柾國立刻眼巴巴地望過來。

「可是你駕照才剛拿到...」他一臉為難的說。

「但釜山的路況我比哥還熟喔。」金碩珍還來不及說好或反駁，田柾國便一把奪走車鑰匙，「就相信我吧！」

然而，前刻還自信滿滿的田柾國一坐上駕駛座卻忍不住開始緊張，雙手僵硬地搭著方向盤，像是要瞪破玻璃般傾頭直視前方。

「還、還是我來開吧。」車還沒發，金碩珍就一心想抓扶手了。

「沒事，我熟悉一下車子。」田柾國做了幾次深呼吸，邊低頭確認自己跟金碩珍的安全帶是否繫緊。一看見金碩珍緊張的樣子他馬上笑出來，並調侃說道：「親愛的，準備好出發囉。」

「好......好。」

田柾國滿眼柔情的對著金碩珍笑，接著伸手拉過他的臉，留下一個長久的吻，還說：「珍哥，不要忘記我很愛你。」

「我也很愛你，柾國。」金碩珍愣了一會，嘆氣說，「別搞這種生離死別的場面......」

金碩珍絕對信任身旁的男人，交往前便已被他的不服輸與固執所打動。田柾國也從來沒讓他失望過，對自己百般體貼，同時還兼顧好學業，根本是個完美情人。

他們沒時間在外逛太久，只簡單的找了間湯飯吃就回田柾國老家了。田家兩老見小兒子回家都很高興，未到晚餐時間就幾乎快備了滿桌子的菜，金碩珍一看，都是田柾國喜歡吃的。

「哎呀，碩珍，都要你別客氣了。」田媽媽一手接過金碩珍遞過的紅蔘禮盒，一手挽著他的手臂帶他入室。「你在首爾這麼照顧柾國我都來不及感謝你了。」

金碩珍並非第一次和田柾國的父母見面，早在他們交往初期，田柾國就決定向家人坦白。金碩珍勸退了幾次，結果田柾國說：「這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我想光明正大的和哥在一起。」

隔沒幾天，田家人就上首爾了。

他們都很喜歡金碩珍，尤其田柾賢特別明顯，兩個人私底下會聊天，田柾賢也經常以金碩珍為主題作插畫。閔玧其甚至還打趣說過：「田家兄弟喜好蠻像的呢。」

一旁的田柾國不以為然地哼了聲，金碩珍見狀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頭，邊瞪了閔玧其一眼。

結果田柾國根本沒機會大展他的決心，或許是顧慮金碩珍的心情，他爸媽乾脆提都不提要他出國的事，直到他們兩個要去廣安大橋看夜景時，田媽媽才偷偷拉過金碩珍。

她緊緊握著他的手，躊躇許久，才輕聲說：「碩珍阿，柾國那孩子只聽你的話了。」

金碩珍明白她的意思。

他們勾著食指漫步在沙灘上，一邊是建築與霓虹燈、一邊是照映著廣安大橋的黑色大海。海風吹亂了他們的髮絲，上衣也一鼓一鼓的飛。田柾國停下腳步，用自己身上披的外套包住了金碩珍。

「我不冷。」他說。

「但我想抱著你。」他回。

於是他們對著大海停下步伐，田柾國廝磨著金碩珍耳際邊的髮，雙手穿過腰間交扣，金碩珍像順服的小貓一樣偎在田柾國的肩上。

「柾國阿，你有沒有一點、就一點，想去英國的念頭？」

「哥我真的沒有.......」

「但我希望你去。」

「沒有，這不是你的想法。」

「的確不是。」金碩珍老實的承認，一面將整個臉埋進田柾國的胸前，「只是我也不想成為你不去的理由，換做你是我，也會怕是自己耽誤了對方...」

「哥，拜託你別這麼想。」

彷彿金碩珍隨時會被海風吹走，田柾國收緊了擁抱，緊到連一粒沙都飛不進他們之間。

「預計多久。」

「......大概兩年吧。」

「那時候我餐廳都開了。」

「我一定會去光顧的。」

金碩珍分開了擁抱，牽起田柾國的手，繼續往沙灘的盡頭邁步。

「再走一會吧。」他說。

＊

回首爾後田柾國便開始著手打包，他大部分的衣物都在金碩珍那，無可避免的得在戀人前收拾離別的行李。看著關於田柾國的物品慢慢減少，他們也漸漸沉默，不再交談。

「我還是不去了。」田柾國生氣的把金碩珍才摺好的衣服扔開，握拳捶打著行李箱洩憤。

「你這麼說並不會讓我更好過。」金碩珍平靜的把衣服撿回。

兩年很快就過了－－金碩珍說不出口。他即將失去田柾國約730個日子，這讓他焦慮。

可他也沒辦法真那麼自私要田柾國別走。前幾天田柾賢才說，他那嚴厲的教授竟然對田柾國的圖畫很有興趣，明明自己也該跟田柾賢一樣自豪才對，金碩珍的內心卻苦不堪言。

「哥，你跟我走吧。」田柾國的雙眼淚汪汪的。「我後悔了、也太有自信了，還以為自己能接受你不在我身邊，但果然不行、我辦不到......」

「你清楚我對未來的規劃......」他拉過一臉欲哭的田柾國入懷，紅著鼻頭的男人只有這時候才有小自己五歲的稚氣。金碩珍溫柔的輕拍著他的背，心也逐漸柔軟。

如果不是已在進行中的餐廳，金碩珍或許會一口答應田柾國的請求。

他從來沒這麼喜歡一個人，甚至有過和這個人走到天長地久的荒謬念頭，只是，開一間屬於自己的餐廳也是金碩珍的夢想之一，若捨棄了，對不起的是自己。

「柾國阿，哥說過不管你在哪都會一直看著你的，沒忘吧？」他吻著他濕潤的眼角。「這個承諾永遠不會變......」

「哥......我還是擔心留你一個在韓國別人會把你搶走。」

也不是再也不見，甚至在發達的21世紀，隨時視訊都不成問題，但那畢竟是沒有溫度的機器，少了確實擁抱的觸感，連看著熟悉的五官都可能忘卻。

他也很難再是陪伴金碩珍的第一順位，任何人都可能插入他們的關係，就算是無害的人，田柾國仍舊無法安心。

耳邊傳來金碩珍的嘆息，他被輕輕的推開，金碩珍別過頭，沉默地繼續替他收拾行李。

＊

在田柾賢的幫助下，田柾國在英國的生活很快便安頓好了。喜愛學習新事物、充滿好奇心的田柾國也馬上適應了新環境。他迫不及待地撥了Face Time給金碩珍，心裡有好多好多話想告訴他，地球另端的人卻沒接。

田柾國又等了一陣子，依然無法撥通。

直到一小時後，他收到了金碩珍的文字訊息。

『柾國，我們還是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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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分手的故事

碩珍阿  嗚嗚嗚嗚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