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e to the End

金碩珍閃電辭了家教，充滿歉意的對學生家長坦承自己無法使他家兒子成績進步，並用了要去企業面試當理由婉拒了學生一家的晚餐邀約。

對別人的寶貝兒子做了那種事，他哪還有臉留下。封鎖了田柾國的號碼，拉黑遊戲帳號，甚至好一陣子他都不敢接學弟的電話。

這只是一時暈船，脫離環境沉澱幾天後就不會再有奇怪念頭。沒事的，金碩珍安慰自己，他不會再做不適合自己的事。

結果學弟直接殺到家門口等他。金碩珍手持冰咖啡，慌張地望了望四周。彷彿洞悉了他的心情，學弟平靜的說，「只有我一個人來－－」

「－－為了柾國的事。」

「嗯......你說吧。」

「在這裡嗎？」學弟有些遲疑。

金碩珍並不想讓學弟進家門，他沒打算花太多時間談這件事，況且回家談會讓他有種要處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那感覺太不安。

「好吧，柾國說，」學弟微微歪頭，表情帶著不甚確定的把握，「他說哥脫了他的褲子，還替他手.........」

「停！」金碩珍叫道，「你跟我進來。」最後還是帶了學弟到家裡。

那天射出後，田柾國的心情看著總不好，滿臉陰鬱。金碩珍猜想對方大概是後悔了，試用完感覺不怎樣，沒想像中有趣，又或者他看錯田柾國的感情，是場自作多情的誤會。

離開前他向田柾國說了抱歉，道別似的輕揉著他的臉頰，心裡為傷害一個孩子的心而難過。但金碩珍還是不懂田柾國幹嘛對外人宣傳這種事，為了威脅自己嗎，認為被自己耍了？

「所以哥真的做了......那些事。」

「對.........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樣。」

以結果論來說沒錯，那種氣氛下擦槍走火是很合理的事。不過，說真的，他不過就是摸了一塊田柾國的皮膚，有必要把自己看成十惡不赦的罪人嗎。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田柾國已經成年了，他擁有自己的性自主權，他們並沒有人強迫對方。

學弟一副看穿金碩珍心中的抱怨，嘆了聲氣。

「哥，你現在已經不是玩玩也無所謂的年紀了，有些事你還是得向柾國說清楚。」學弟說，「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哥知道我的意思吧。」

學弟離開後，金碩珍反覆想了很久。

為什麼他害怕面對田柾國直投而來的熱情，寧願稱這是意外，又為什麼要倉皇而逃地忘卻這場意外，彷彿他真的戲弄了田柾國。他應該要讓田柾國了解真正的自己。

『JK阿，周末沒事的話和我見個面吧。』

*

金碩珍身旁坐了一個田柾國從未見過的男人，打扮得成熟，翹著一腿專心玩著手機，面相有些冷漠，散發著與金碩珍完全相反的氣質。田柾國很快收回打量男人的視線，朝金碩珍揮了揮手。

「來啦。」金碩珍說，邊指著身邊的男人，「這我男友。」接著又拍著男友的肩，說，「之前跟你提過的家教學生。」

男人終於抬頭，向田柾國點頭當作招呼，然後轉向對金碩珍說，「那我先走了，晚上在一起吃飯。」

「好，我再打給你。」金碩珍回得平靜。

不像是在演戲，若是為了讓自己死心，哪可能演得如此疏離。田柾國看著男人離開，還是無法想像有誰會對另一半這麼冷淡。

「欸，走吧。既然來了就陪我去看電影。」金碩珍拉走田柾國，似乎不希望他好奇男友的事。

「為什麼那個人不去。」

「.........他不喜歡。」

他們要看的是卡通電影，就是田柾國書櫃裡擺的那一套。金碩珍一個月前就訂了預售票，一次還得訂兩張，這讓田柾國不禁疑惑另一張票不就浪費了，明明他稱為男友的人沒興趣。

「我可以看兩次阿。」金碩珍笑得好像這又不奇怪。

「那個人不陪你，是去哪了。」

「他會去逛書店或買買衣服，有很多事可以找來做。」

「所以放你一個人也無所謂？」

田柾國還是不懂這算哪門子的交往，就算沒興趣但願意配合這才是喜歡的表現吧。他寧願金碩珍真的找人演戲騙他，也別談這種莫名其妙的戀愛。

「進場吧。」金碩珍塞了爆米花到他嘴裡，走進影廳，轉移了話題。

這齣電影幼稚卻熱血，他們看得屏息凝神，偶爾驚呼尖叫。演的途中，金碩珍不知不覺便勾起了田柾國的手臂，興奮時就打個兩下，最後甚至快笑倒在他身上。

田柾國實在拿這個大孩子沒輒，黑暗中那雙笑到帶淚的眼吸住了他，他忍不住動情地抬起金碩珍下顎，低頭吻他。

儘管他的感情早被拆穿，還收到類似拒絕的軟釘子，田柾國依然控制不住內心的情愫。他細咬著金碩珍的唇舌，憐愛地輕撫他的耳垂與面頰，渴望能將整身的愛意都傳遞給這個人。

然而當金碩珍拉下自己停在他臉上的手並推開自己時，田柾國的心也涼了大半，他第一次見到金碩珍的為難，就算不明說，田柾國也全部讀懂了。

他們再也沒人笑出聲，電影變得沉悶無趣。這瞬間田柾國才發現他有多軟弱，所有的自信被擊垮了，他認清了金碩珍不會屬於他的事實。一陣酸楚聚集在眼中，咬著唇，憋住氣，這時候哭出來只會更丟臉。

他端正坐姿，閉起眼，試著讓意識脫離。但沒有用，再怎麼忍眼角仍掉了幾滴淚，幸好他的抽氣聲足夠被電影音效掩蓋，不讓人發覺。

田柾國自以為哭的安靜，直到金碩珍為他抹去淚。

他們沒看完電影，金碩珍牽著他到樓梯間，笨拙的用袖口替他擦乾臉上的淚痕。

「你喜歡我嗎，柾國。」並不是明知故問，金碩珍的神情是未有的認真。他沒等田柾國回答，又接著說，「我跟那個人......交往了一年。我崇拜他的才氣，佩服他對生活的認真，或許像你說的，我跟他的興趣完全不同，就算面對面坐著也是各自玩著手機。我們甚至也不做愛，他覺得男人間的性交太多風險......可是我們還是在一起，無關喜不喜歡。」

「......你很可愛，我的確對你有點心動。這樣，你還是喜歡我嗎，柾國。」

金碩珍近乎將一切都攤給田柾國看了，關於他的自私與謊言。田柾國瞪著地板，眼眶內的淚要掉不掉，宛如透明的珍珠，金碩珍想也沒想便伸手摘下。

他不想傷害田柾國，也害怕為他受傷。他膽小、懦弱，卻又沉溺於他們的互動。

「你沒有想過要離開那個人嗎。」田柾國低聲問。

「如果我跟他分開，你認為你就能和我在一起了？」

「不是。」他抬頭看著金碩珍，語氣心疼，「我希望哥別稀裡糊塗的去愛，不要把自己看得不重要而隨便交給一個人。」

田柾國說得誠懇真摯，一字一句戳進金碩珍的心底，儘管他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服氣。

「個性的差異既然哥覺得無所謂那我也不會說什麼。我更在意的是，哥能不能對那個人坦承自己的欣喜或悲傷，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算什麼愛呢。」

「愛不愛的......這話太幼稚了。」金碩珍小力的辯駁。

「對，我幼稚又不懂事，才堅持要哥跟他分手。哥以為自己理智又聰明，卻根本不懂得愛自己。我就是心疼那個不斷自我傷害的金碩珍。」

自我傷害－－金碩珍對這個說法遲疑了一會。難道追求放手一搏的愛會比在生活裡尋求安穩的棲地要好嗎。田柾國不懂，他只是選擇了保護自己。

「今天之後，我不會再任性的用各種方式找哥了。」田柾國緊握雙拳，又鬆開，似乎對自己說了這番話深感心痛，「我喜歡你。直到哥也願意珍惜我喜歡的那個金碩珍，我們再見面吧。」

縱使金碩珍多想挽留田柾國，他既沒有立場、更沒有勇氣。他只能看著田柾國轉身打開那扇厚重的門，了結自己所謂的意外。

金碩珍靠上牆，忽然發覺手中還殘存田柾國的淚，愣了愣，他哆嗦地將淚含進嘴裡。

接著，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喂，你在哪，我們結束了。』

＊

他穿進住家的小巷，看見學長蹲在家門口竟然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不知道多久沒收到那兩個人的消息了。曾經找他研究如何提升英文能力的學長沒由來地辭了家教；之前吵吵鬧鬧逼問自己的親戚小孩，從某天起也不再纏著他。共同群組裡，一個退出一個永遠未讀。

如果能裝不知道、什麼都不管就好了，但畢竟是自己牽的線，心裡總過不去。

唉，真沒用。他心想，那張無辜的臉看著又更可憐了。

「我跟他分手了。」學長抱膝窩在他的沙發，小聲的說。

他停住準備端水出去的腳步，回頭將水倒掉，轉身走到冰箱前，邊問，「哪個他。原來那個還是備用那個。」

「別鬧了，我現在心情真的很差。」

他老早就買好幾手啤酒，等這個一旦失戀就會哭哭啼啼跑來找自己的學長。

還真的沒一次例外。

「唉，怎麼就搞成這樣。」他一手抓了兩罐給他們。

學長沉默的喝下半罐，雙唇委屈的翹著。

「需要我幫你打電話找他來嗎，最近好像剛考完期末........」

「不要、別打。」學長猛然抓住他伸進褲袋的手，難為情的說，「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是故意給他趁虛而入的機會。」

哇，稀奇了。容易陷入愛情的學長這次竟然這麼懂分寸。

「你真的栽給一個小你五歲的傢伙了，他跟你過去找的類型完全不同耶。」

「是你故意介紹給我的吧。」

「拜託，我又不是神算。如果是，會給你這麼坎坷的愛情路嗎。」

學長又沉默了。不知道是失戀的難過多一點，還是想追回那孩子的急迫多一點。

「不過，哥，」他不知道該不該問，「你對他是認真的吧。」

學長又天真又遲鈍，雖然不想責怪他，但傷了自己疼愛的親戚小孩也是事實。

他很難保持中立，他可是看著那孩子在一個禮拜內瘦了三公斤。

「你能對我保證你真的喜歡他，而不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看待他？」

又不是在罵學長，然而學長看著他的雙眼裡竟冒起了水氣。就算這麼多次了，他還是不擅長安慰哭的人，但得承認，好看的人哭起來依舊很好看。

「我好想他。」頭埋在雙臂裡，學長跟小孩似的哭著說，「我真的好想他。」

但是你又不讓我找他來－－他在心中嘀咕。不過也不是不理解學長的想法，這時候見面看起來就像在做無縫交往的準備，那孩子或許會覺得又被利用了吧。

「喝酒吧，哥。」他替學長再開了一罐酒，「喝醉後，好好睡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學長抬起流滿淚的臉，強顏歡笑的點頭，說－－

－－醒來之後，我要去剪頭髮，把頭髮染黑，還要去健身房運動，練出漂亮的身材，要找到工作、認真學英文.........然後、然後，在見到他的那一天，給他一個最好看的笑容......－－

看來學長是真的很喜歡那孩子呢，他放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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