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e to the End

 

才坐下金碩珍就馬上睡著了，靠在他的肩膀上，還微微張著嘴。

 

約好了看電影，是半年前剛放出預告金碩珍就吵著絕對要看的片，現在卻睡成這樣，田柾國只覺得欲哭無淚。

 

昨天他們連線遊戲對戰了整個半夜，金碩珍屢戰屢敗，還發狠說要是他敢看不起自己而放水，今天就爽約不來。田柾國個性也倔，被這樣一激，也不留什麼情面了。

 

就不該跟這個幼稚的哥哥起舞的，田柾國懊惱想著，還成天嚷著大他五歲，行為卻這麼孩子氣。

 

聽著耳邊的鼾聲，他偏頭看去，報復似的偷捏了金碩珍的臉頰，吃吃地笑起來。等捏夠了，他才滿足的嘆了聲氣，調低坐姿，讓金碩珍能靠得更加舒服。

 

沒辦法，他真的好喜歡這個人，為了這個人他什麼都願意做。

 

「我竟然睡了整整兩個小時。」金碩珍咬著吸管，呆望著眼下的冰拿鐵。「你也不叫我，浪費了電影票的錢......」

「小錢而已。」他不在意的說，「我們再來看一次吧，哥不是什麼都沒看到。」

「但你已經看過了......」金碩珍瞄了他一眼，小聲說，「我自己找時間看就好。」

「沒差吧，我剛也沒看得很專心。」

 

他撐頭看著眼前心口不一的哥哥，一面覺得可愛，一面倍感心疼。

 

*

 

那件事後的第三個月，他們偶然相遇了，地點在一間被借作英文測驗考場的學校。

他為了通過學校規定的畢業資格前來考試，看到金碩珍也在這，忍不住多確認了好幾眼。

 

金碩珍穿著水藍色襯衫，下著恰好貼合的西裝褲，一頭黑髮，眉上留著整齊的側瀏海，精緻的長相在人群中顯得尤為搶眼。田柾國原以為對方應該不會注意到自己，沒想到下個瞬間，他們的視線就對上了。

 

倒也沒扭捏的樣子，金碩珍簡單解釋說他是為了公司的新人考核來的，並大方的邀他會後一起去喝些東西，田柾國沒什麼不便，就答應了。只是，真的面對面坐下後，金碩珍就跟現在一樣，低頭死盯著飲料。

 

「聽說你分手了。」田柾國從親戚哥哥那聽說的，他始終強忍著好奇，但既然本人在面前，他就不客氣的問了。「發生什麼事了？」

 

「阿......嗯。」金碩珍有些詫異，卻也沒避而不談，「他不小心把我的玩具公仔丟了，跟他抱怨後，他覺得這又沒什麼。我一氣之下就提了分手，他、他說好......」

 

果然彼此不適合的人，再微小的事都可能成為導火線呢。沒緣由地田柾國的內心一陣痛快。

 

「奇怪的是，他事後竟來挽回我，說他會改。」金碩珍這時抬頭，困惑地看著田柾國，似乎到現在仍不得其解。

「你接受了？」

 

以金碩珍的個性，大概馬上就心軟了吧。那股痛快很快轉為怒意，田柾國簡直要心死，差點就對金碩珍有任何期待。

 

「沒有。那感覺好微妙.........我的內心變得很抗拒，好像在說：這不是我要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不喜歡，也不想和他在一起.........」或許是察覺到田柾國在不高興，金碩珍亂了說話步調，表情也略帶尷尬。「對、對不起，我沒頭沒腦的講了一堆。」

 

「不會，你繼續說。」

「總之......當我對自己坦承不愛他後，內心鬆了口氣，好像我終於放過了自己。」

 

金碩珍瘦了一圈，原來帶肉的雙頰削成了尖下巴，寬厚的肩襯著他臉更小。但他的精神看起來不錯，貼在襯衫內的手臂隱約浮著肌肉線條，十分有男人味。

沒有變的是他那張娃娃臉，無辜水亮的雙眸，及鮮紅的唇。田柾國端起水抿了一口，順帶將嘴內的唾液一併吞下。

 

「那你有新對象了嗎。」

「欸？沒、沒有阿。才剛找到工作，沒時間想那些。」

 

話雖聽著半真半假，田柾國卻懶得再細問。他很高興看到金碩珍的改變，同時開始反思，他究竟能給這個人多大的力量，他自己是否也做好支撐對方的準備。

 

即便他小了金碩珍五歲，還是個大學生，給不起多了不起的承諾，但是，田柾國是認真地要接收金碩珍的全部。他必須更堅強。

 

他們恢復聯繫，金碩珍的每一步都很謹慎，不溫不火地試探著田柾國的反應。是沒有不好，他很樂意等金碩珍填補自身的勇氣與自信。麻煩在－－他完全讀不出金碩珍真正的心思。

 

他不需要金碩珍隱瞞自己的心情，這麼做跟以前有什麼不同。若金碩珍遲遲想不透，田柾國決定就由他來強拉金碩珍向前。

 

他找了一個藉口到金碩珍家，將人壓上床，跨坐在他腰間，一手脫下自己的上衣，邊用下體輕蹭他的。金碩珍的臉一下就紅了，若不是田柾國強壓著他與自己對視，肯定什麼也不敢看。

 

「那個人不了解你，大概也不懂如何取悅你吧。」

 

目光垂下，他用拇指揉著金碩珍的下唇，接著將指頭伸進嘴裡翻攪。

 

「我不好嗎？」他的嗓音充滿挑逗，「哥，你不想要我嗎？」

 

相碰的下身雖然很快的硬了，金碩珍的表情仍在忍耐。他握住田柾國的手，微喘著氣，好不容易才開口。

 

「柾國，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和我交往、好嗎......」

「阿－－哥你阿，還是坦率的時候最可愛。」即使作法有些惡劣，但總算逼金碩珍說出口了。田柾國邊解著對方的襯衫扣子邊厭煩的說，「知道嗎，我討厭你穿襯衫，脫起來很不方便。」

 

金碩珍的身體也是一片紅。

想到這個人至今仍不習慣與人赤裸相對，田柾國便有點按耐不住。他急躁地扯下雙方褲子，一手握住兩人火熱的慾望，互相磨蹭、套弄。他細碎地舔咬著金碩珍整身，不放過任何一處。

 

儘管羞恥，金碩珍卻無法抗拒他的熱情。他環抱住田柾國的後頸，忘情地低吟，內心浮現一股模糊且熱烈的感覺，眼角不知不覺間盈滿了淚。

 

當金碩珍正試著弄清這紛亂的心緒，田柾國忽然攀到耳邊，滿是柔情地喊了他的名字。

 

「哥－－－金碩珍，我愛你。」

 

他的淚就掉下來了。

 

「......怎麼了？」田柾國嚇了大跳，沒料到金碩珍的反應會是如此，他慌張地拉開他們的距離，一臉擔憂。

「抱歉，我、我忍不住......」眼裡溢滿淚，金碩珍一陣忸怩，才說，「......第一次有人說愛我......」

 

直到現在田柾國還是找不到字眼形容當下的心情。

他很生氣很想哭，甚至無助、絕望，自己竟然放任這個人一路跌跌撞撞。隨後又不禁慶幸，他可以執起金碩珍的手給他依靠，成為第一與唯一真心愛他的人。

 

他緊緊擁住金碩珍，由衷地感激上天給他這份好運，讓他們相遇。

 

*

 

「差不多該吃飯了吧。」金碩珍的睡意散去不少，開始有些餓了。他打了個哈欠，摸著肚子，問，「要回我家吃嗎？我可以煮點簡單的菜。」

「睡飽就吃，會變成豬哦。」田柾國笑嘻嘻地從背後環住金碩珍的腰，故意揉捏他腹部的肉。

「誰是豬，那你就不要吃，都不懂年紀大代謝變慢的痛苦。」

 

大五歲的哥哥佯裝生氣地抱怨，嘴翹得老高，雙眼也睜得圓圓的。但他沒推開挽在腰間的手，而是自然地覆住。

兩個人一路緊貼，連跨出步伐都很困難，卻仍樂此不疲地掛在彼此身上。

 

「哎，我想吃哥煮的飯啦。」他靠上金碩珍的肩，撒嬌說著，「把我養成田小豬沒關係哦。」

「誰要養一隻豬在家啊。」

「我很聽話，還很會打掃，前途不可限量。哥真的不考慮嗎。」

「笨蛋。」金碩珍邊笑邊輕敲他的頭。

 

其實田柾國不全是為了逗樂金碩珍而這麼說的。隨著他即將畢業，和金碩珍的將來變成他經常思索的問題。過去金碩珍總說他還是學生，多擔待他的生活是應該的，但很快，他就要成為實質上的成人，投身社會。

 

他們對彼此的責任不該再有身分上的差異，更不該用年紀界定他們的關係。田柾國要讓金碩珍明白，他可以放心依賴自己，而自己也有照顧他的決心，在這段感情內他們是平等的。

 

於是最近，他總會有意無意的透露畢業後會搬出來住，還打算找跟金碩珍公司同一區的工作，他認為自己暗示的很明顯，然而金碩珍卻沒任何反應，或是像剛剛那樣，隨口帶過。

 

他們會在一起已經是他用近乎強逼的方式使金碩珍開口，這次田柾國不想再這麼做。若沒有取得共識，同居只會加速感情惡化，他不想讓他們變成明明住在一起卻零互動的伴侶。

 

任他再心急，也只能按兵不動。

 

結果金碩珍說的簡單的菜還真的很簡單，只有白飯配海苔酥。他將這兩樣食物端上桌時還沒一點不好意思，最後才在深覺受騙的田柾國的抗議下拿出私房泡菜。

 

「那到外面吃就好啦，這樣怪可憐的。」

「沒辦法，我最近很窮。」金碩珍一臉理所當然。

「啊？哥你又偷買什麼公仔了嗎？」

 

金碩珍嚼著飯不說話。

 

「哥！明明約好一季只能買一隻。」田柾國叫說。

 

金碩珍沒有特別喜愛公仔或玩具，但他追的動漫偶爾會出些限量商品，有時腦波一弱他就忍不住下手買了。為了克制自己，他才和田柾國做了約定。

 

他不慌不忙地吞下飯後，露出了難以明說的表情。

 

「你先別激動嘛，我不是買公仔啦...」金碩珍放下碗筷，欲言又止，「再說，等明年初考績出來後，公司會替我升遷，薪水也會調高......」

「就算這樣也不能亂花錢阿！」

「嗯，對啦.........」他手足無措的抓著臉，說，「兩個人一起生活的話，開銷的確會變大......」

 

－－兩個人、生活。

田柾國瞄了金碩珍一眼，忽然說不上話。是聽錯了吧，他扒了口飯，卻食之無味。

 

「柾國。」

 

他被金碩珍的呼喊震了一身，差點拿不穩碗筷。田柾國沒膽回覆金碩珍的叫喚，只敢盯著手中的飯碗，一聲不吭。平時調戲哥哥都沒覺得害臊，現在被叫個名字卻整身都在抖。

 

金碩珍挨坐到身邊，將他拉入懷抱，下巴輕抵著他的額頭。

「我看了一些套房，但離存到頭期款還要一段時間，那之前的生活可能會比較辛苦，如果你......你不嫌棄先窩在這個小地方，就搬來跟我一起住吧。」

 

田柾國已經分不清是誰的心跳在吵鬧，他閉上眼，回手反抱住金碩珍。

這一刻他什麼也不想說，更寧願深刻地感受他們交纏一起的呼息、紊亂錯疊的心跳，像是要將這份愛意滿滿溶入血液，貫穿全身才心甘情願似的。此刻，他們終於屬於彼此。

 

田柾國相信這一切絕對不是偶然，他們是成就彼此的唯一。

 

－－謝謝你也愛著我所愛的金碩珍。

 

＃

 

『欸、順便幫我買啤酒跟可樂。』

 

收到這種一點也不客氣的訊息，讓他不禁翻了個白眼。

 

是啦，新居落成確實要帶些伴手禮才有禮貌，但這像命令小弟的口吻是怎麼回事，好歹他也算是牽線人，應當更好的待遇吧。

 

他知道學長咬牙買了一間小坪數的套房，格局一房一廳，重新裝潢後最近終於交屋，這是個好消息。當然他也聽說，親戚小孩跟著住進去的這件事。

 

雖說已經同居很久了，兩個人對於有屬於他們的房子仍是無比開心。

他自然也很欣慰。

 

『快點來啦，菜都涼了。』

 

催促的訊息又到了，他看了一眼，不耐地將手機塞回口袋。

 

他們初識時，學長的個性才不是這樣。

好聽一點是溫和有禮，說穿了是怯弱又沒自信，只要誰說了一些漂亮話，就傻傻相信，最後被所謂的愛情弄得滿身是傷。

 

他一直沒去評論學長交往過的男人，其實也不是不好，只是不適合，可是學長總不承認，還嘴硬說自己配合對方也不壞。

他不懂學長的愛情觀，也沒立場置喙，就看著學長在愛情的汪洋裡危險的載浮載沉。

 

後來，一波驚天駭浪打亂了學長的世界，終於翻船了。

 

那之後學長變得坦率許多，也開始願意對他人表達想法。他知道身邊的人都很喜歡改變後的學長，甚至尊重。對，就是尊重，那些人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忽視學長的心情、擅自替學長選擇人生。

 

為此，他也非常感激親戚小孩讓學長有勇氣踏出舒適圈。

 

唉，辛苦那孩子了。

 

「哥！」說人人到，親戚小孩在遠端喊他，「珍哥讓我來幫你提東西。」

「算那哥有良心......」

 

小孩一手接過他手裡兩大箱飲料，笑得天真可愛。

 

「還不了解嗎，他就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嘛......」小孩的語氣滿是寵溺，「阿，別跟珍哥說我這樣講他，到時又耍小脾氣。」

 

他不接話。他才不想扯上戀人間那點情趣。

 

「房子還行嗎。」他提問。

「很好阿，甚至有種新婚的感覺呢。」小孩一臉害羞。

 

那是什麼感覺－－算了，他不想知道。

 

他被帶著走到大樓門口，小孩將飲料擱在地上，吹著口哨將大門密碼按開。他完全能感受到對方充滿期待的好心情。

 

「柾國。」

「怎麼了？」

「你跟珍哥......你們很般配。」

 

說了這話讓他挺不好意思的，但比起其他華麗的詞藻，簡單的稱讚更相襯他們。

 

「是阿，我第一眼就覺得是他了。」小孩輕鬆的抱起飲料箱，說得極為自然，彷彿這話在他心中早已轉過千百遍，「這就是命中注定吧。」

 

小孩笑了笑，又說，「快進來吧，歡迎來到我們的家。」 

 

＃

 

其實半年前就寫完了

LY系列出來後,我曾仔仔細細想過 Love yourself 要傳達的理念

如何愛自己、如何相信這樣的自己值得被愛

這是很難的議題

 

文裡的碩珍 完全不是(我理解的)金碩珍的個性 甚至偏離很多

半年後回頭看,裡面滿是自己內心對"愛"的混亂理解

讓我看得暈頭轉向

但因為那也是過去的我的一部分,還是決定放上來留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