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e to the End

金碩珍試圖拉回伸展在床上的右手，卻沉得動也動不了。到底是什麼這麼重－－心裡抱怨著，他難受地睜開雙眼。

一張睡臉清楚的在眼前呈現，而重量就來自這個人橫在自己胸口的手。

「這傢伙什麼時候跑來的.........」

簡直快嚇死了，但隨後他很快又安下了心。

正準備畢業專題的田柾國最近總忙得不可開交，傳來的訊息少到只用幾個字敷衍，金碩珍甚至還聽爸媽說，他曾經在學校忙到凌晨兩三點才返家。媽媽的語氣心疼得要命，還讓金碩珍有空的話替弟弟補補身子。

「好啦。」他這麼回答，幾天後就跑去超市買一堆食物，卻一直沒機會和田柾國見面。

今天倒是自投羅網了。

「是不是瘦了阿，都沒好好吃飯嗎......」大概被媽媽影響了，他竟覺得田柾國好像真的瘦了一圈，臉頰的肉都消失了。

忍不住想馬上起身為田柾國煮一頓豐盛的飯，可是，金碩珍移不開視線。他有多久沒好好看過眼前的人了，不管之前承諾過什麼，現在他只想讓睡得香甜的田柾國待在自己身邊。

等金碩珍再次醒來，床上只剩他一個人，還在理解昨晚到底是不是作夢時，他看見手機下壓著一張便條紙。

『早安，我去學校了！』後頭還畫著有著一雙大眼的人像，與本人倒有幾分相似。金碩珍笑了一下，將紙條收進抽屜。

「玧其，你聽說了嗎。」

「我想應該沒有。」

燒酒比湯飯先端了上來，金碩珍接過手俐落扭開，填滿燒酒杯，鄭號錫在一旁細心的擺好三人份的碗筷，閔玧其覺得自己幫不上忙，自然坐著。

「朴智旻跟金泰亨結婚了。」

「喔......咳咳，什麼？？」果然不該沒潤過喉就直接喝酒，閔玧其懊惱的想。

「我們國家通過法案了？」鄭號錫驚訝的問。

「還沒。他們去歐洲結的，結完後直接蜜月旅行。」金碩珍說。他一口喝完燒酒後又替自己斟了一杯。

「年輕人就是衝動阿。」鄭號錫感嘆的抿了口酒。

「也不能說衝動。」金碩珍看著他，「他們工作時就在存錢了，錢一存夠馬上出國，聽說原本的計劃是大學一畢業就結婚。」

「有意義嗎？回國後還不是什麼身分都不被承認。」

「哦？你竟敢抗議我們的法律？玧其。」金碩珍糗了一下他。他們彼此都清楚這是對政策的一種諷刺。

這頓飯吃得比往常沉默，連平時對這類話題不感興趣的閔玧其都一臉怒意，金碩珍不知道他在煩什麼，也沒打算問。反而是鄭號錫時不時就偷看閔玧其一眼，幾乎是吃一口飯就偷看一次的地步。

閔玧其刮乾了最後一匙飯，以一杯燒酒收尾，他低下頭，很快又抬起，對上鄭號錫停留在他身上那道緊張的視線。

「號錫阿。」他說。

「是，哥。」

「號錫阿.........你現在幸福嗎？」

金碩珍差點把飯噴出口，趕忙抽了一張面紙壓住嘴，內心大肆吐槽這個有著少女般的煩惱的人到底是誰。鄭號錫沒有被金碩珍誇張的反應影響，儘管他同樣不知所措。

「我也許永遠不會有那股衝動，只會一輩子思考這件事，或，嘗試爭取。」閔玧其的神情極為冷淡，但他們都知道這是裝的，他們都發覺了他的聲音在顫抖。

在鄭號錫沉思的期間，金碩珍忍不住嘆息，他覺得閔玧其的想法跟自己太像了。每次他對閔玧其說了金泰亨他們又如何了時，其實只是為了讓對方講出他心中的話。

總得有人當煞風景的腳色不是嗎。

「哥。」鄭號錫終於開口，「請不要擔心我，更別要求我離開。幸福有很多種形式，我可以保證，現在、此刻，我很幸福。而我相信未來也會如此。」

無法繼續看著這肉麻的一幕，金碩珍望向天花板，露出笑容。這分明是閔玧其式的求婚，他希望和鄭號錫相伴一生並祈求對方同意，而鄭號錫回了YES。多麼彆扭又迂迴的兩個人。

「今天是個不醉不歸的日子。」金碩珍又喊了三瓶燒酒，頗有鬧新人的氣勢。閔玧其邊點頭邊用手抹掉眼角滴落的淚，鄭號錫伸出手，緊緊抱住了他。

金碩珍自詡酒量不錯，昨晚還是在路上摔了兩三次。幸虧沒吐，他今天沒打算做任何勞動或清潔，他的頭痛得快要裂開。

往床頭撈到了手機，下午兩點。還有三則訊息，十二通未接來電，全來自田柾國。

『哥你還好嗎？　AM 2:36』

『接電話。　AM 2:40』

『金－碩－珍－！　AM 2:43』

這沒教養的小子，半夜還來吵人。他回了電話過去，沒響幾聲便通了。

「找我？我昨天喝醉了，沒聽見你打來。」

「就知道。哥！你嚇死我了。」

「.........我怎麼了嗎？」

彼端的人突然沉默不語，這種情況通常代表他生氣了，金碩珍沒心思去安慰，他查了自己的通話紀錄，半夜兩點半有跟田柾國通話五分鐘，但他完全沒印象。

「喔，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而且我現在頭好痛。」

「算了，也沒什麼，你先休息吧。」哀兵策略的確有效，掛斷前田柾國又想起了別的事，「下周末要回家吃飯喔，爸媽說要慶祝我畢業，哥你再忘記，就真的死定了。」

覺得一陣寒冷的金碩珍忍不住縮到棉被裡。柾國真的要畢業了呢，想著，他沉沉睡了。

算一算，有三個月沒回家了，以前偶爾會回去吃個飯，聊聊天，然而隨著田柾國學校活動增加，時不時又會跑來自己這外宿，回家逐漸變成一件失去動力的差事。

金碩珍原本使用的房間甚至被當作倉庫，堆了許多不是他的物品，儘管家人很好心的沒占用到他的床，待在房裡還是讓人渾身發癢。

「那你去跟柾國擠一間阿。」媽媽看來對雜亂的房間也感到傷腦筋，卻沒有要整理的意思。

田柾國的臥房乾乾淨淨，桌面的文件也收拾得整齊，空間充滿他常用的香水味。金碩珍看了一圈後便掛起送給田柾國的畢業禮物：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他一眼就覺得適合他，接著坐到地板，緊張的像第一次進來。

金碩珍非常的不自在，他記得田柾國不喜歡別人到他房間，等他拿完蛋糕回家發現自己待在這也許會生氣。

還是去客廳看電視算了，這麼想時，他瞄到了床底下放了幾盒收納箱，想也沒想就打開來。

是田柾國收藏的相冊。

他們一家四口一起吃了頓溫馨的團圓飯，這令金碩珍感觸極深，媽媽有了值得依賴的託付，田柾國不負眾望的畢業，他也終於能從這份羈絆已久的親情中解放。

「碩珍，最近過得怎麼樣？」爸爸問他。

「一切都很好。柾國偶爾會來找我聊天，我們也會一起去吃飯。」

爸爸微笑點頭，看了一眼在廚房幫忙洗碗的田柾國，這個舉動讓金碩珍不禁端坐，直覺接下來的談話大概與他們有關。

「柾國說，畢業後要搬出去和你一起生活。」

「是的，他的確有和我討論過這件事.........」

「不不不，先聽我說。碩珍，柾國指的生活不是像我們這樣住在一起而已，他是想和你過日子，這一生，跟你兩個人。你明白嗎？」

金碩珍低下頭，一時間無法言語，他沒有膽量迎上嚴父慈愛的目光，這讓他羞愧。

「.........您都知道了？」

「柾國說的。他一直在請求我跟你媽的同意。」這番話讓金碩珍更訝異了，他不敢置信的望著廚房裡正和媽媽有說有笑的人。爸爸又接著說，「幾次下來，我就懂了，那傢伙是認真的喜歡你。」

「我沒有答應.........我還在考慮這件事。這實在有點荒謬吧，爸？」

「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寶貝兒子，我沒有理由阻止你們想要做的事，何況你媽早就同意了，她多疼柾國阿。」

他來回用手按著雙眼，試著將頭抬起，眼淚卻還是一直留下來，金碩珍再也壓不住悲鳴，細細碎碎地說著抱歉。

「我應該要......好好照顧柾國的，卻、卻有了私心.......對不起......」

「傻孩子，我才要感謝你把柾國教得這麼懂事。」爸爸同樣紅了眼眶，拿了面紙給他的大兒子，欣慰的看著他擦淚。

客廳只剩下金碩珍細小的抽泣和吸鼻聲。他對自己毫無形象的大哭感到丟臉同時又前所未有的輕鬆。不管是田柾國桌上擺的房屋契約、床底下一本本自己的相冊，到爸爸的一席話，接二連三逼迫他正視自己的情感。

他一直自以為理性的對待他們的關係，將田柾國的愛視為幼稚與任性，然而這都只是他的膽小罷了，田柾國遠比他更重視他們要面對的未來。

當他再也檔不住這波襲來的感情，金碩珍終於才願意承認他是多麼喜歡田柾國。

「爸，請放心把柾國交給我。」

田柾國走進臥房，隨後將門鎖上。他看著手裡的冰涼貼布，又望了一眼躺在自己床上的人。當他跟媽媽從廚房走出來後，看到的是和爸爸抱在一起哭成一團的金碩珍。他隱約猜到他們在談的事情，卻沒料到這能讓金碩珍哭這麼慘。

「哥，敷下眼睛吧，都腫了。」

「喔，謝謝。」

田柾國忍不住因為金碩珍濃濃的鼻音發笑。他坐到床上，細心的將貼布蓋住金碩珍的眼皮，頓時又笑不出來。面前的人正用著水亮的眼神望過來，像是一面寧靜的湖，深深吸引他的視線。

「哥，不許再哭了，看你哭我就心疼。」

「少噁心了。」他皺眉。眉後的雙耳卻逐漸染紅。

「爸罵你了？」

「不是。」金碩珍搖頭，為自己做了幾次深呼吸。「對不起，柾國......」

「為什麼又道歉。」

「我覺得自己很過分，拖延你那麼久，也從不正面答覆你。」

「喔。」

田柾國的沉默令金碩珍不安，深怕自己的話又傷到他。過去的他總認為自己足夠了解田柾國，在經過這麼多事之後，金碩珍已經沒把握了。

「看來哥真的忘了呢，我已經說過我不在意了哦。」像在給金碩珍提示，田柾國在耳邊作了一個通話的手勢。但他的手很快被金碩珍抓下。

「謝謝你等我。」他親了田柾國的手指。這下他們兩個人的耳朵差不多紅了。

田柾國情不自禁的彎下腰，和金碩珍交換一個漫長綿密的吻。

有別於過去的熱情，這個吻輕柔而濃情，彷彿終於找到歸屬。他們在彼此的青春歲月裡留下太多痕跡了，田柾國根本不怕金碩珍暫時的迷惘，他反而感謝金碩珍曾在前方領導過幼小的他，讓他能在這個美好時刻牽住彼此的手。

「這點時間不算什麼，畢竟哥已經先等我1732天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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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後,突然想為我最愛的CP寫一段更喜歡的結局

1732或許也將是我自己最喜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