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e to the End

『呀，JK，不要連出國都顧著玩遊戲，記得按時吃飯阿。』

『還有別給你智旻哥添麻煩，兩個人在國外要互相照應，多注意點。』

『到日本了嗎？到了給哥回個話阿，小子！』

『田柾國？？？』

才抵達日本，剛連上當地訊號沒多久，手機便傳來一連串自帶聲音的文字訊息。田柾國皺著眉一道道劃掉，腦中浮起歌迷戲稱大忙內那副嘮叨的表情。

他嘆了一口氣，抽出才剛塞回黑褲口袋的手機，敷衍地回傳，『到了，不要擔心。』接著又塞回去。假如不回覆，田柾國相信絕對會收到更多的關心，讓他無法放鬆享受這趟休假之旅。

「怎麼了？」

身後的人同樣身穿全黑，帶著墨鏡，身材嬌小卻散發著不容忽視的明星氣息，是這次陪同田柾國一起到東京，在團隊裡待他如親哥哥一般，最親近的朴智旻。

「沒事，是珍哥。」田柾國淡淡地回答，一手將運輸帶上滑過來的行李箱推給朴智旻，不想多說的模樣。

「碩珍哥傳訊息給你了嗎？」朴智旻問。見對方沉默不答，便露出極為調皮的笑容，說道，「話說，我也收到碩珍哥的簡訊了呢。」

「.........他、他又說了什麼！？」

一向冷靜的黃金老么難得驚慌，使朴智旻的笑意更深了。他雙眼笑彎彎的，仗勢著自己是哥哥，用得意的語氣回，「才不告訴你。」

算了。

田柾國用猜的也知道金碩珍肯定又向朴智旻叮囑一大堆事。

金碩珍總是擔心這個，煩惱那個，甚至不是自己的事也雞婆攬下，好像他的身體與內心是鐵打不壞的，什麼都能夠扛起。

田柾國不是沒見過那些大肆批評、嘲笑他們的人。聽聞這些訕笑，表面上能裝作無所謂，心裡卻是既難過又洩氣。唯獨金碩珍仍是笑笑的樣子，感謝地說著我們會更加努力，甚至回頭來安慰他們這些弟弟。

那時候田柾國只感嘆金碩珍好厲害阿，不愧是他們的大哥，心裡無限崇拜。

很久之後，他才明白那不是金碩珍，都是假的。

金碩珍其實是個脆弱無比的人。

「這條路是對的嗎？」

畢竟是人生地不熟的日本，縱使開了手機導航，在全然不懂的日文路標間，他跟朴智旻還是迷路了。

「我查一下。」重新輸入地址後，導航又指了另一個方向。細心地反覆確認週邊的路況，他才從螢幕抬起頭向朴智旻說，「走左邊那條吧。」

這趟東京行田柾國規畫許久，儘管心裡更嚮往美國，但在時間不多的情況下，仍是有條有理地列出塞滿三天兩夜的行程。

－－我要跟家人去歐洲哦。

－－東京嗎？好想去喔，可惜我訂好大阪機票了，下次吧...。

－－回大邱。

－－阿，我要跟我姐約會。

－－......既然一起回釜山了，那就再一起去東京吧。

最後還是為人體貼的朴智旻願意和他出國，田柾國可才鬆了口氣。

「沒錯呢，招牌就在前面了。」

「嗯。不過，柾國阿。」

「怎樣？」

「你當初怎麼不找珍哥陪你？我聽說，你連問都沒問。」

當時田柾國問過全部的團員，偏偏獨漏了金碩珍，直到對方聽見他跟朴智旻討論行程才後知後覺他們要一起出國。

金碩珍在一旁看了好一會，什麼也沒說，這讓田柾國忐忑的頭都不敢抬。

明明不想讓金碩珍發現這件事的。

「......還不到時候。」

**

－唉。

寂靜的深夜裡傳來一聲輕嘆，田柾國睜開眼，被這細微的聲響吵醒。

想翻身去看又是哪個哥哥在唉聲嘆氣，細聲卻開始從噎嗚顫抖，轉變成一抽一抽的吸氣聲。

哭什麼阿。他心裡想，大半夜的都不讓人好好睡覺。

「能不能小聲一點。」沒有轉過身，田柾國只丟了這句。

一瞬間就安靜了，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見，彷彿是被人刻意壓抑住的。

田柾國突然又有點不耐煩，覺得這人真是玻璃心，決定忽視對方閉上眼繼續睡。

「抱歉。」

回應他的是一道充滿鼻音、懦弱中又帶著禮貌的道歉。

然而這一點也不尋常，田柾國馬上認出這是金碩珍的聲音。

是從來都堅強，總是溫暖微笑、是一路將他拉拔帶大，沒喊過一句苦、是為他遮風擋雨，不曾倒下過的男人。

這個田柾國從小看到大的身影，竟在夜半時縮成一團暗自哭泣。

不對，怎麼能是金碩珍。

他內心嘶喊著想抗拒，並同時後悔剛剛那麼粗魯的命令對方。

旁邊又有其他動靜，田柾國微微偏頭，便看到金碩珍用手遮住臉離開房間。

視線裡，曾經寬闊的背影逐漸縮小，他又氣又惱，卻沒有任何勇氣追上去。

**

「哇～這牛丼飯看起來好厲害。」朴智旻驚豔的稱讚道。拿出手機，上下左右各拍了一張。

「拍這麼多照片幹嘛？」

「傳給泰亨看阿。」

田柾國無言的盯著眼前笑得開心的人，百般無奈地說，「泰亨哥不是也在日本嗎，說不定也正在吃丼飯。」

「不是哦，他說吃了炸豬排。」

重點不在這吧，田柾國嘆口氣。

分明都在日本，這兩個人卻每天傳訊息傳得好像分別多遠一樣，一看到什麼新鮮的，就跟小孩似的興奮地向彼此分享。

他有時都不懂這兩個９５年次的哥哥之間羈絆怎麼能如此深。

這樣的感情雖然令他羨慕，但發生在自己身上，似乎又很負擔。

過於牽掛一個人不適合他的個性，比起找個人依賴，田柾國更相信自己。

『有好好吃飯吧。』

終於有除了朴智旻手機外的訊息提示音，是金碩珍傳給他的。田柾國盯著這幾個字許久，最後叫出相機，朝飯碗拍了一張照。

『有。』接著再選了剛剛的照片傳過去，『不要擔心。』

到底是他哥還是他媽...不對，連他媽都沒這麼上心自己的事。

他早就成年了，不是小孩子，在外面玩個兩三天跟本不是多嚴重的事。

「所以，你指的時候，又是哪時候。」放下手機時，朴智旻笑著問他。

「不知道。」

「欸？真是任性阿。」

「...............」

「很像討主人摸頭卻失敗最後還生氣的小狗。」

「一點也不像。」

「阿～柾國真是可愛呢。」

他討厭被說可愛。

自成年後田柾國便努力地想擺脫少年形象，越發鍛鍊身體，練習表情姿態，只為了展露更多男人味的一面，不願繼續被當作小孩或弟弟看待。

他覺得自己成功了，每當看見歌迷拍出的照片，影片中的自己，誘人的身材跟表情都是他夢寐以求的男人的樣子。

他深覺滿足，滿足到可以忽略偏離真實的他所散發的陌生感。

**

夜晚，終於來到傳說中的迪士尼，田柾國拿著地圖好奇的東張西望，雖然早擬好了遊戲攻略，偌大的園區還是讓他頓時失去方向感。

「兩個男生來迪士尼果然好奇怪。」說要去買飲料的朴智旻提著兩杯冰咖啡走回來，連地圖也不幫忙看，自己喝起咖啡，還抱怨，「剛剛去排隊時幾乎都是情侶，我一個人好尷尬。」

「還好吧，哥你太誇張了。」他捲起地圖，順手拿起另一杯咖啡，邊喝邊轉移話題，「等下會經過一家商店，我們進去挑些禮物吧？」

「但這邊的東西都太可愛了......」

「......也是有喜歡可愛或粉色的人阿。」

金碩珍一直嚷著要帶他的兩隻寵物蜜袋鼯出門，結果買了一個過小的掛頸袋，看著蜜袋鼯困在袋內的窘樣，身邊的人都向他勸說要換大一點的袋子，金碩珍應好，卻一直沒買，說是沒時間便始終拖著。

只有田柾國知道不是因為忙，而是比起樸素的花樣，金碩珍更喜歡鮮豔的樣式，甚至越可愛越好。他不只一次見到對方在不同購物網尋找未果而嘆氣的樣子。

為自己的事都沒那麼執著過，在小地方卻如此固執。

田柾國對這個大五歲的哥哥感到無奈，心裡又隱約因對方煩惱喪氣的模樣沒轍。

他討厭讓金碩珍失望。

金碩珍難過的表情更是田柾國最不願見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