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e to the End

「我回來了。」

打開門，不出所料是一片黑暗，把包包外套全部擱在地板後，朴智旻直接倒在沙發上。每次下班都累得半死，什麼都懶得做，他疲累地嘆了幾聲氣，將視線移到透明桌墊下壓的一張明信片，上面只有一個地址跟一行字。好像永遠看不膩一樣，心裡因為那片風景而感到平靜。

手機響了，他看也沒看便按開擴音，連拿著的力氣都沒有。

「智旻晚上想吃什麼，我買回家。」

「回來煮泡麵給我吃。」

他提了任性的要求，電話那端的人卻也是照單全收。

在等晚餐做好的那段時間朴智旻先去洗澡了，換上睡衣走出客廳，原本丟在地上的東西已經被收拾乾淨，他又躺到沙發上，伴著廚房傳來的藍調樂，昏昏欲睡。

沒多久便聞到麵香，睜開眼，一張溫柔帶笑的臉正望著他，「今天還好嗎？」

「唉，帶新人，從頭到腳都是問題…」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金泰亨一樣聰明呀。」

「哦？看來我們兩個的記憶有落差呢。」

面前的笑臉綻地更開，那是朴智旻最喜歡的容顏。

肩膀隱隱傳來的疼痛讓他決定拿痠痛藥膏來貼，在臥房的抽屜裡找了一陣子，目光頓時被一隻舊型手機吸引。竟然還開得了機，他忍不住驚嘆，帶著翻滾的思緒坐到床上。

全是好多年前的回憶了，像在閱讀小時候看過的故事書一樣，對這些陌生的文字與圖片，總有股熟悉感浮上，皆是懷念。

標記『泰泰』的資料夾旁邊後來又多了一個叫『泰旻』的鄰居，顧名思義就是專門存金泰亨跟朴智旻合照的地方。金泰亨建立之後，他曾經擔憂地問要是別人好奇怎麼辦。

「就說是貓咪的照片他們就沒興趣啦。」對方說得正經有理的。

現在看來不管是『泰泰』或『泰旻』都是破綻百出的命名呀。

「欸金泰亨，我明天不想上班…。」

躺在床上，對著坐在電腦前玩遊戲的背影撒嬌似的抱怨，那人馬上站起身來，走到床邊傾下身擔憂地看他，「身體不舒服？感冒？」接著伸手探了探他臉上的溫度，「沒發燒。」

「想去海邊。」

「這麼突然？」金泰亨躺到旁邊，將對方拉進自己懷內，鼻子因刺激的藥膏味哼了幾聲，「那我也請假，開車載你去好了。」

「欸？真的嗎？」

朴智旻從他胸口抬頭上望，水靈靈的神情可愛得讓他忍不住朝著臉頰親了幾口。

「真的，我們去約會吧。」

朴智旻一直沒考駕照，也從沒想過買車，就連現在住的地方也是金泰亨後來買的新居，他順理成章的享受一切，諸如專屬他的副駕駛位，家裡各處的使用權，他偶爾也覺得自己的地位似乎比主人高，但沒辦法，一切都是金泰亨自找的。

用苦過來也不誇張。

都不知道在那種冷冷熱熱的態度下度過多少日子。

「南俊哥他們到哪了？」一手轉著方向盤，金泰亨看了一眼在旁邊低頭滑弄手機的人問。

「正在英格蘭。」朴智旻說，「過幾天就要動身到蘇格蘭了。」

「南俊哥的英文終於派上用場了，不然這趟旅行碩珍哥要怎麼辦。」

「拜託，那邊食物這麼難吃，沒碩珍哥一餐一餐的煮，南俊哥沒辦法活吧。」

金泰亨總被朴智旻劃分到支持金南俊的那一方，就算他沒想要爭論，朴智旻還是常常將對金碩珍的心疼遷怒到他身上。遠在地球另一端的金南俊或許也是如此，他們現在最得意得技能大概就是很會看人臉色。

「真好阿，環遊世界。」已經逐漸看到海岸線了，金泰亨按下車窗鈕，帶著鹹味的氣流馬上灌進車內。

出門時天氣還算不錯，靠近海邊的天空卻有一點灰，朴智旻的興致依舊，他出手撥著海風，讓風一陣一陣的把劉海打在臉上。

「因為行李太重了，碩珍哥說有些東西要先寄過來。」

「好阿。」想了一下，金泰亨又說，「智旻知道我們家的地址吧？」

「嗯。」每天看著同張明信片，上面的內容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明信片上的景色是濟州島的海岸，和眼前帶灰的海完全相反，是藍到會把人吞沒的那種藍。

只想觀海的朴智旻坐在墊著襯衫的沙石上動也不動，望著金泰亨跑去海邊踏浪，儘管看起來更像是被浪追。襯衫是金泰亨放在車裡備用的上衣，料質細緻，價格不廉，他毫不在意的鋪在沙上，只因為下車前朴智旻說了句不想讓衣服髒掉。

賞海的視線不知不覺被金泰亨玩樂的身影吸引，連微笑了自己也沒察覺。

「不下水嗎？」

「不要。」

金泰亨把朴智旻拉起，自己躺到襯衫上，拍了拍身體示意對方躺這，朴智旻照做後便被牢牢的緊抱著。

「幸好有跟智旻一起來。」

貼在最靠近金泰亨心臟的地方，連說話都能感覺到胸膛在震動，規律的心跳聲彷彿跟後方的浪波交融在一起。

「…大海，」朴智旻緩了緩後說，「是泰泰的味道呢。」

「阿？什麼阿。」

「喜歡。」鼻尖蹭著衣料，聲音糊成一團，「我很喜歡。」

「嗯？」

裝作聽不清，但朴智旻耳邊傳來的心跳聲卻加速的動起來，像在回應他的感情一樣。

真好，這麼踏實的幸福。

「金泰亨，我餓了。」

「走阿，去吃飯。想吃什麼？」

「漢堡。」

沿著濱海公路開了好一段才找到一家美式餐廳，趁金泰亨去櫃檯點餐時他左右尋著有沒有不錯的位置，最後選擇坐在餐廳二樓的一面大玻璃窗前，看出去是一片美景。

但他又想，再美的景色，自己目光的終點也只會停留在金泰亨身上而已，坐哪裡根本沒差。

「你之前去濟州島好玩嗎？」

「喔，無聊死了。」

「無聊？你這樣還羨慕別人去環遊世界。」

「又不一樣。」金泰亨百般無奈的看他，「當時你不在我身邊阿。」

明明是他一聲不響獨自跑去濟州島，前後還失聯好幾週，現在竟然把責任推到自己身上，朴智旻已經懶得再糾正這話到底有多荒謬。

不過他也曉得那時金泰亨正承受巨大壓力，金南俊拋下一切追去澳洲了，身為公司栽培的主力，部門重任自然落到他身上，一個資歷最淺的人擔起整個部門運作，光是想像就讓人不安。

朴智旻會知道這些事是金南俊告訴他的。

當時金南俊到家裡找他，一陣無意義的寒暄後，便直接說他要去澳洲了。金南俊從口袋拿出一根菸作勢要抽，卻突然被自己的舉止嚇了一跳，尷尬地對他道歉，說忘了不是在自己家。

「我阿，以前不抽菸的。」把煙盒捏扁，金南俊深深的嘆氣，「他走了之後，連健康都不要我了。智旻吶，我真的不該再錯下去了。他也是，健康也是，都要找回來。」

或許朴智旻也是第一個知曉金南俊心意的人，金碩珍肯定會很高興吧，他想著。

「高興？抱歉喔，我可是用力的揍他好幾拳，少一副我一直在等他的樣子，我的生活可是快活得很！」金碩珍後來在電話裡鬼吼鬼叫的，一旁還有金南俊無奈的細碎聲。「呀，金南俊你不要阻止我跟智旻說話！」

一來一往的鬥嘴讓朴智旻一下就放心了，很久沒看見金碩珍這麼有精神。

掛電話之前金南俊說：「那泰亨就交給你了喔。」

－－－這全得看金泰亨的心情阿。

然而這件事確實是個意義重大的轉捩點。

金南俊離開前，金泰亨多少還願意花心思在朴智旻身上，待工作繁忙起來後，好幾天不見面只是基本，後來訊息電話那些都沒了，完全消失似的。

他們本來就沒確立任何關係，金泰亨對他，大概真的僅是因有趣而戲弄吧，朴智旻感到前所未有的傷痛，他早已投入整個心在金泰亨身上，是收不回的地步，對方的行為像在宣告一切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

早知道就不該全然接受金泰亨的擁抱或親吻，一絲期待都是假的。

然後他就聽說金泰亨自己去濟州島散心了。

似乎是業務上了軌道，公司也給了不錯的待遇，甚至得到長假，唯一不做的就是聯繫他。

根本沒在一起過，所以也不用說分手這種話，真方便阿。

「我跟你去會比較好嗎？」朴智旻問。他突然吃不下了，放下食物，撐著下巴看向窗外景色。遠方的浪彷彿往他胃裡猛打。

在濟州島發生什麼事，是怎樣的原因讓金泰亨寄了那張明信片，朴智旻早不想探究了，他曾經滿懷過太多，卻每一次都讓人失望，他甚至覺得就算金泰亨說其實自己在做假想戀愛的實驗，全部都是騙他的，他可能也只會回：喔，果然是這樣阿。

【我們的家，就等你來了。】

一句看不懂的話加上一行地址，是新的整人方式嗎，斷了聯絡的人彷彿沒事那樣寄了一張意味不明的明信片。朴智旻依上面的地址找過去，門虛掩著，他輕聲踏入，心裡有了這不是大好就是大壞的念頭。沒有家具，空間大又空曠，只堆著幾個紙箱，紙箱中間坐著一頭亂髮的金泰亨，好像在煩惱東西該怎麼擺，嘴裡念來念去。

他在朴智旻出聲前先回頭，看到對方也不驚訝，反而疑惑地問，「你沒帶行李來嗎？」

「阿？什麼行李？」

「你自己的東西阿，像衣服、常用的物品之類的。」金泰亨邊說邊站起來，眼神還不斷左右打量著室內，「家具那些之後在一起挑吧，還需要什麼智旻也想一下。對了，我想重漆牆壁呢，你覺得把臥房漆成藍色如何？」

什麼如何，這話題實在跳太快了，朴智旻已經不知道該從哪個段落問起，他下意識的後退，離大門僅一步之遙。

「你要去哪。」金泰亨這時卻精明起來，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前關門，並擋住了唯一的出口。

「我不明白泰亨你在想什麼，還有這個...家？跟我有關嗎？」

「有阿，當然有關，打從你一踏進來，你就是這個家的另一個主人了。」他被包圍在金泰亨跟牆中間，金泰亨的語氣落在他的鼻尖上，「我現在已經是可以負責智旻人生的那種男人了，你就放心把自己交給我吧。」然後低下頭肆無忌憚的，又深又淺的吻著他。

搞什麼？

朴智旻出手想推開這怪異的發展，被緊抱的力道卻大於他想像，他只好出拳捶打著金泰亨的背。什麼嘛，好像一點都不必考慮他的心情，好像他一直在等他回頭，只要被動的接受即可。

朴智旻馬上明白了金碩珍那時見到金南俊的心情。

絕對不是高興，根本只是自私，彷彿這些行為就足以回報他提心吊膽的感情。

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重新適應和金泰亨『交往』的狀態，還是從同居開始，這順序怎麼想都不對勁，金泰亨卻覺得理所當然，這之前的全部他認為都只是在培養他們的感情。

直到朴智旻搬進去的很久以後，才驚覺，金泰亨已用密密麻麻的愛填滿了他的日常。

「阿，我有東西要送智旻！」無視了對方的問題，金泰亨從褲子口袋拿出一塊石頭，樂呵呵的塞到他手裡。

「真是的，你又在海邊亂撿了什麼。」是一塊有對稱圓弧的扁石，他看來看去，找不到特別之處。

「這是一個愛心阿。」

「喔。」是有一點像啦，朴智旻勉強地點頭，又問，「所以呢，幹嘛送我這個？」

他決定不管金泰亨說什麼，這個話題都要強制結束，反正一定又是些亂七八糟的回答。

「我把心交給朴智旻了，永遠交出去了，你要好好收下喔。」

夕陽的餘韻散入海面，橘黃色的光波在金泰亨充滿笑意的臉上閃爍，亮麗得讓朴智旻差點睜不開眼。

他們牽起手，那塊心形石頭被緊緊包在彼此交扣的掌心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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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看到泰送給旻水晶球時

心想泰真是個浪漫的人吶

好有兩小無猜的感覺

真想特寫當時兩人的內心世界(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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